夜幕降临,凉州城的繁华街巷内,暖黄色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曳,映照出酒肆的招牌——醉月楼。这酒肆闻名遐迩,官员士子、文人墨客常常聚集于此,以文会友,以酒寄情。
酒肆内,木雕朱漆的梁柱间垂挂着帷幔,空气中弥漫着微微酒香,伴随着轻盈的琵琶声与清雅的箫音。
声音飘出窗,外人更不知此处的繁华。
陆明川、李林,还有其他几位官员士人身着锦袍,分坐长案两侧,杯盏交错,觥筹起落,交谈声与欢笑声不绝于耳。案几上,玉盏流光,盛满了温润的花雕佳酿,酒液在铜灯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仿若一轮圆月倒映其中。
此时李林站起身来,满面红光,举杯笑道:“今日大好,能与秦兄为同僚,实在是三生有幸,这杯酒,我就先敬您了。”
他一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秦斯礼看着他略带这醉意的模样,嘴角噙着淡漠的笑,手里转着早已空了的酒杯。
一旁的侍女姿态娉婷,见状,持壶斟酒,衣袂随步伐轻轻摆动,恰似一幅丹青雅韵的画卷。她走至秦斯面前,轻声言道:“公子,您的酒。”
秦斯礼一笑,等侍女退下,也起身举酒,“县丞您这是哪里的话,理应我先敬您酒,后辈刚入职,礼数不周,还请您海涵。”
李林摆手不言,脸上却是笑意弄。陆明川将他脸上的细节统统收入眼底,巴结秦斯礼,不知是为了他背后的人脉,还是秦斯礼的钱财,俗气至极。
可他也只是心中暗想,脸上仍是和气模样,笑着朝秦斯礼点点头,秦斯礼也礼貌回应,两人并未做过多的交流。
几人寒暄过后,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行艳丽的昆仑女子戴着面纱走进来。
姿态婀娜,像一只只蝴蝶。
其中一只落在了秦斯礼身旁,他并未拒绝,笑笑递给了身旁女人一杯酒。
陆明川闻到女人身上胭脂的味道,先是一惊,而后又露出嫌恶的表情。
李林见状笑哈哈,拉着陆明川身旁的女人搂到自己身边,“你不要我要。”
陆明川无奈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秦斯礼身旁,“秦主簿,时辰已晚,家中还有孤儿寡母,先告辞了。”
偏巧秦斯礼正侧着耳朵听胡姬的话,被逗乐了,轻笑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了陆明川,听说了来意,他倒也不惊讶,“那我送您一程。”
两人从热闹的酒肆中走出,酒肆内外,皆是一派热闹的氛围。
“陆县尉,您怎么回?这么晚了,我派人送您吧?”
陆明川摇头,“不用了,谢谢您今日的宴请,我自己回便可。”
秦斯礼没再多问,笑眯眯地招手,小二看清了人,不知从何处拎起一盒子吃食,急匆匆跑到秦斯礼身侧,“您这么早回去有些亏,我嘱咐他们做了一些适合小孩、老人吃的饭菜,您带回去,把我的心意也一并带回去。”
陆明川一愣,目光落在那盒子上,秦斯礼分明一副醉酒模样,下台阶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下来,可处理事情倒极为圆滑,他不由得佩服起来。
秦斯礼接过店小二手里的盒子,递了出去,“我之前也没读过什么书,突然让我做个主簿,我什么都不懂,日后肯定有麻烦您的地方……饭菜而已,不顶大事,到时候您该骂就骂。”
陆明川听到这话,与秦斯礼对视,几秒后他笑着接过盒子,“也罢,谢谢您的好意。”
他接过礼盒,并未听到秦斯礼的回应,略带些疑惑地说:“秦主簿刚刚喝了许多酒,现在又来吹风,小心凉着。”
“不碍事,只是……我有一事想问。”
陆明川一下子警惕起来,眉头微微一蹙,“何事?”
“县令之事。”
陆明川眉头紧锁,“县令有何事?”
秦斯礼看着他,了然一笑,“您误会了,我是不太懂,主簿本是县令的副手,现如今县令不在,我的工作该如何开展?”
陆明川琢磨着秦斯礼话里的意思,当时冯家的冯竹晋给他难堪,让整个凉州城都知道他和徐圭言的过往,两人是顶天的仇人,现在又问出这话……
“不急,朝廷定有判断,你我等着便是。”
秦斯礼听到此话缓缓作揖,“恭送县尉。”
陆明川回礼,走下台阶,上了秦斯礼备好的轿子。
秦斯礼回到房间,只见李林调戏着胡姬,又多喝了几杯。秦斯礼随意和他聊了几句,把刚才问陆明川的话又问了一遍:“主簿本是县令的副手,现如今县令不在,我的工作该如何开展?”
哪知李林大手一挥,醉醺醺地说:“你就放心吧,你和徐圭言有仇,不喜欢她的也大有人在,况且犯了这么大的错,肯定是回不来了……”
秦斯礼听着但笑不语,侍女又将他的酒杯斟满,他斜了一眼,嘴角的笑未落,眼底却越发冷漠。
“如果她能回来……”
李林吐出一口气,酒气熏天,“秦斯礼,我实话和你说,徐圭言是个好人,但她不是个好县令,做人做事都不能太较真儿,你说你来当县令,非要碰什么银根,她但凡有些脑子,就不会把念头打在这个东西上面……”
秦斯礼听着他絮絮叨叨,倒也没了交流的心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过喉中,似乎将满腹心事尽数放下,再看向李林的时候,重拾笑颜。
酒气中掺杂着这世间的喜怒哀乐,如同一卷绚丽的后唐夜宴画卷,缓缓铺开。
第二日,陆明川却没见到李林,秦斯礼神色坦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后便走了。不一会儿,疯言疯语飘进来,陆明川才明白,原来是昨晚李林的夫人去醉月楼堵人,看到李林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当即大闹起来。
怪不得今日没来上工,陆明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暗自庆幸,胡姬虽美,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转念一想,李林家中比他富裕不少,买一两个胡姬回去也不是承担不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县衙的人进来禀事,“秦主簿在外。”
陆明川收起手中的册子,让人叫他进来。
本以为秦斯礼是来解释昨晚的闹剧,结果却是来告假半日,要去迎一批货物。
“那货物是我为大婚准备的,从波斯送来,我好去检查一番,心中有数才好。”
陆明川自然不是那小气之人,“其实这几日都没什么折子送到你那里去,毕竟县令不在,她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你不来也不是大事,有我和李县丞呢。”
秦斯礼笑着回应,“谢陆县尉体谅,定好成婚的日子,您可要赏脸来参加。”
“那是自然。”
应付完了陆明川,秦斯礼出了府衙,宝盖在门口候了许久,看到自家公子出来,脸上立刻带了笑,“公子您来了,快走吧,货在城外,等着检查呢。”
秦斯礼上了车,车子隆隆往城外驶去。
宝盖在一旁伺候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问:“今日没看到李县丞,他没来?”
秦斯礼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听到他这问话,轻哼一声,“昨儿个你也看到了,脸上都是上,来做什么?丢人现眼?”
宝盖在一旁抿着嘴笑,“别的不说,李县丞还真是没皮没脸,明明都亲了好几口了,非说和人家姑娘是清白的……”
秦斯礼对李林的事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宝盖说,迷糊糊中,车子到了城外,土路颠簸,他也不怎么困了。
直起身子,刚打了个哈欠,马车突然一停。
秦斯礼幸亏拉住了一旁的帘子,眉头一拧,宝盖急忙下车查看情况。
“谁啊,怎么回事啊!”
“公子,那边好像有个要饭的,”宝盖掀开帘子,探头进来,“身上好像还配着一把刀,不知道是要饭的,还是打劫的。”
秦斯礼无奈叹口气,“不管是要饭的还是打劫的,拿些银子给她……”
宝盖点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探头进来,“公子,那人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嘴里念着什么……‘一刀一个,都不放过’,这人不会有脑子有病吧?”
秦斯礼疑惑地看着宝盖,“平日里都说你脑子好使,现在怎么这点小事都要向我说个没问没了啊?”
宝盖犹豫了一下说,“公子,我眼神不好,那人看起来像熟人,但是看衣服和配饰吧……着实有些寒酸……”
秦斯礼一脸无奈,闭上眼靠后,缓缓说:“走吧,验货要紧。”
宝盖麻利地上了车,没有一会儿,车又停了。
但这回声音是切切实实地传到了秦斯礼耳朵里。
“……一刀一个,谁都别想跑!”
秦斯礼听着耳熟,急忙起身掀开帘子,只见宝盖口中的那个疯子站在骂边上收拾自己,嘴里骂骂咧咧,什么话都往外蹦。
“一群吃软怕硬的东西……”
秦斯礼看着徐圭言手忙脚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当是谁家要饭的,原来是徐县令啊。”
徐圭言身子明显一滞,而后缓缓转身,看到秦斯礼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时,脑海中无数念头飘过,最后握着手里的剑,斜跨出一只脚,气势十足,“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秦首富吗?”
秦斯礼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徐圭言,而后真切地说:“徐县令需要秦某相助吗?”
“不用,我这就快到家了,你去忙你的吧。”
这话说完,秦斯礼居然从马车上下来了,走了几步,站到徐圭言面前。
徐圭言狼狈不堪却还要故作清高的模样着实有趣,秦斯礼当然还想多看看,这番模样可能也不多见。
“徐县令就一个人回来的吗?随从呢?”秦斯礼笑眯眯地问。
“你说半乐吗?他坐马车回来,比我早一步,”徐圭言顿了顿,“我这样你是不是挺开心的?”
“你觉得呢?”
“我只是风尘仆仆,比你当初好得多。”
秦斯礼脸色瞬变,“徐圭言,我看到你这副模样只是觉得可惜,你应该再惨一些,这样我才能舒心。”
不等徐圭言回话,秦斯礼上了马车,便离开。
等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徐圭言才缓缓叹出一口气,骑上马,她拍拍马背,似是安慰:“走吧,走吧……分明是匹好马,性子却跟头倔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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