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床帐

是夜,应该是下雨了。

铜蛇宝窟带来的热浪将整个噶戈尔的温度都升高了,耳畔是沉闷的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天际,乌云降下倾盆的雨水,西北的狂风呼啸,将窗棂击打地噼啪作响。

文姐从傅裴英手中接过神志不清的沈忘悦,那股海棠花香让在场所有的男人都发了疯,文姐将他背在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海棠居。

今夜的海棠居,那株瘦弱枯小的海棠树还未开,然而满园都是海棠花香。没有几个人敢靠近这地方一步,傅裴英眼底泛着猩红,手持滴血的业火弓守在门外,周身泛着煞气。

磅礴的大雨将他浑身浇透,他一边忍受那股海棠花香带来的折磨,一面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

就连吴果儿也不行。

这海棠花蛊似乎是专为折辱一个人而生的,它只对男人有用,将所有男人心中的欲|火全都挑了起来。

屋内,文姐的眼底生出无边无际的心疼。这世间所有的苦好像都被这个弱小的男人尝了个遍,他本金缕衣,他本状元郎,他本鲜衣怒马少年时,无端家破人亡,无端深陷风尘,无端成了弑师薄情的逆徒。

蛇骨还未完全融合,就像是被主人这幅虚弱狼狈的身体唤醒了本性,又一次在他身体中进行蛮横的拉扯争夺。

“为什么?”沈忘悦抓住垂下的床帘,唇齿间满是血腥味,“为什么是我!”

文姐还记得这个孩子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那时他还未当花魁,整个人在红衣的承托下显得苍白无力。沈忘悦跪在地上,也是一遍遍地这样问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生规规矩矩地做人,他父母姊妹皆为良善,做过的好事数不胜数,到头来是这个结果?

文姐自小在西北长大,年轻时目睹沈家夫妇在西北的无数功绩,修建善堂,治病救人,身为堂堂的西北总督,却是亲自为百姓熬粥,甚至在朝廷平定西北之乱后,沈大人亦是顶着杀头的风险才让西北免于被屠杀殆尽的惨状。

越是功勋卓绝,越是下场悲惨。

海棠花蛊不仅是让别人,更是让他陷入无边无际的**当中,身体内的两边力量正在拉扯,蛇骨使得那海棠花蛊产生了比以往更强大的威力,若是不及时压制下去,他可能就输在这个月圆之夜了。

指甲嵌进肉里,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哑声对文姐道:“叫他。”

那一瞬间,文姐不知心中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凉,她只能点点头,推门走进大雨中,对着门口的傅裴英点了点头。

傅裴英握着弓刃,闭了闭眼,而后疯了似的往里面奔去。

他闯入那股海棠花香的泥沼,身体瞬间不受控制,他喘着粗气,后背抵着雕花的木门。海棠花香深入他的灵魂,眼中的沈忘悦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勾引着别人去将他搓揉进身体里,要将他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人是永远无法克制内心的**的,当这种**越发强盛,一直到占领了理智,就算你可以把四肢都束缚,也束缚不住身体的反应和那颗悸动的心。

那年皇城外的初见就好像一场大梦的开端,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他只是觉得,若他是一个人,若他要遵循人世间的规则,若他这一定会和另一个人结婚生子,那只能是沈忘悦,他找不出第二个人选。

当一个人心有所属时,再美的人在心悦之人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那皇城中最美的娘娘,京城最妩媚的娇娥,他看了一眼,只觉得寡淡。而沈忘悦只是静静地在他身边念诗写字,他都觉得色彩浓重,心里热烈的不像样。

一直到沈家灭门的前夜,他都从不觉得自己与沈忘悦之间是不可能的。即便这世间断然没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道理,那个京城带着红牡丹的媒人说,婚字带女,这桩媒她不肯说。

傅裴英只当她的话在放屁,只要他长大了,有了权力,不再是质子,他便要带着满车的黄金宝石去沈府提亲,提亲不成,那就抢。反正人人都知道他傅裴英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打架的纨绔子,把这京城第一才子抢回家给他当老婆这种事,谁都不会觉得惊讶。

可若是沈忘悦哭着说不肯嫁呢?

他觉得,沈忘悦一哭,他就心疼,兴许那眼泪一汪汪地流下来,他就什么都妥协了。

他紧缚他的四肢,忍住心中那发了疯要喷薄而出的欲念,他把他自己送到沈忘悦的床前,用被紧缚的双手去替他擦去脸上的泪。

“哭什么?我不会碰你的。”傅裴英哑声道:“其实我并不在乎是不是两情相悦,原本就算是我如何一厢情愿地念着你,到了年纪,我自然要把你抢回家,可你若哭着说不肯,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九爷说得如此情深义重,我都要当真了!”沈忘悦哭着道,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在外人面前从来是一副清冷寡情的模样,眼泪又怎么会流得出来?可面对这个人,他老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心里最柔软的什么东西被戳中了,无法控制地露出最怯懦的一面。

他的手指越攥越紧,每多说一个字,他的身体所承受的负担就越重,“若当真对我如此情深,五年前你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家性命,就算是豁出你自己的命!要不然,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谈,你对我的一切感情都是假的,浅薄的!你都不肯为我去死,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

“那时我还没有完全掌控青灯卫……”傅裴英正欲继续往下说,可他看着沈忘悦满脸的泪痕,只觉得一切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所有的解释都是借口,他摇摇头,“月牙儿信也好,不信也罢,若我的命当真能保你全家性命无虞,我怎么会不肯?”

事已至此,一切都成定局,五年了,说再多也回不去五年前。沈府没了,他入了五年的风尘,如今又成了另外一幅局面。

沈忘悦觉得自己应该恨死了傅裴英才对,毕竟这五年来大大小小的噩梦当中,这个男人的身影从来没消失过,他甚至觉得花牌日那场再见根本就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这个男人的影子从来没从他的记忆中离开过,折磨他的同时却也在陪伴他。

傅裴英说的对,就算他豁出性命,皇帝要杀的人,仅凭他是救不回来的。

他能做的,只有是保下沈忘悦一人的性命。

海棠花蛊将他折磨得身心俱疲,能救他的解药就在面前,可若当真是一口咬下去了,他就会时时刻刻地记着这个男人是爱他的。

他觉得讽刺,一个他认定了必须去死的男人却成了他离不开的解药,他必须要依靠这个男人的爱才能解脱,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拿起身旁的匕首,一刀割了下去。

傅裴英看着落下去的绳索,一双手顿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顺势夺过那把利刃,像是怕沈忘悦被刀刃所伤,而后刀尖刺破他的皮肤,血液涌了出来。

今夜的毒已入骨,解药可以压制住蛊毒的躁动,然而由它带来的**却并不会随之消退下去。沈忘悦拍去那只手,哭着拽住他。

“总之是要折磨我,不如折磨到底了。”

他早已弄不懂过去那些情分中到底掺杂着什么了,他也不知道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老是会为傅裴英留一半的糕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傅裴英一旦没来,那颗心里就生出无边无际的不安和失落。

过去的那些疑惑他想永远埋在心里,再也不挖出来了。至于现在,所有的东西就搅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索性是破罐子破摔,再也不理了。

总之一切都是折磨,既然要折磨心,不如把身体一并折磨了。

红烛摇动,一旁桌面上的铜镜被打碎了,映出泛红的旖旎画面,掌心的那些血液根本不够缓解心中的躁动,沈忘悦像是惩罚般地拽住傅裴英的衣服,将他拉进了自己的身体。

沈忘悦仰头盯着顶上的红帐,落下的绸缎半遮掩住他的身躯。

人无法完全压制和支配自己的**,那些被强压下去的念头不是不存在,而是一直埋在心里,海棠花蛊是那些妄念的催化剂,它将那些念头放大过后带到了明面上,任何人都无法拒绝送上门的爱人,尤其是一个亲手解开你四肢束缚的爱人。

傅裴英放弃了抵抗,但还是说道:“会痛。”

沈忘悦那双泛着波光的眼睛成了打破最后枷锁的钥匙。

“我喜欢痛一点。”他想,痛觉是个好东西,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肩上那月牙形的伤疤就好像过去的烙印,无论如何都是抹不去了。

他哭地很凶,这是他们发了疯,彻底抛下理智的结果。

沈忘悦被他抱紧,感受着身体里逐渐平静下去的热浪,一口咬在了傅裴英的肩上,唇齿间瞬间被血腥味充斥,这股解药来的汹涌猛烈,就好像这份一直藏着的爱意也是如此。

海棠花蛊渐渐平息下去,蛇骨再也找不到他身体的任何破绽,终于是彻彻底底地消停下去。

沈忘悦睡去的时候已经哭得喉咙沙哑,眼尾满是余红,他闻着海棠花消去的空气,一股粘稠的味道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他抬手摸了摸傅裴英肩上的咬伤,哑声说:“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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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渔知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