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沈忘悦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火里,叫人备马,与吴果儿一道出了噶戈尔。
出门的时候,他见着院内的海棠起了新芽。
依旧是一袭红衣,尾发被风吹地有些散,到了那水棚,老头见着他,立刻就来了壶新茶。说这茶乃是京城中某位贵客加急送来的,像是早料到他会来这地方。
既有新茶,沈忘悦却之不恭,坐在准备好的炭盆边烤火,吴果儿则是一直在附近到处转悠,他自出生便没出过噶戈尔,见着什么都新鲜,虽说噶戈尔如今没了出来的限制,可他到底是个胆小的,不敢一个人出门,有时会跟着别人出来,可也没敢到这样远来。
老头脸上带着喜气,也从未问过沈忘悦从何而来,只管续水。
按照信中估计,今日午时,京城的车马就该到了。
新茶入口,清香宜人,随着远处马蹄声传来,远处风沙阵阵,吴果儿跳起来往远处招手,“来了来了!”
沈忘悦眼皮也没抬一下。
“公子真是,明明是你要来的!”吴果儿嘟囔了一句,到底也没敢大声说。
傅裴英骑着火云驹扬鞭疾驰,身后的封川怎么也跟不上,被生生拉开了距离。火云驹近到跟前,抬起马蹄嘶鸣,傅裴英翻身下马,疾步走来。
“月牙儿!”
沈忘悦忙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满脸的沙尘,颇为嫌弃,“脏。”
老头赶紧送了盆热水来,让傅裴英洗了把脸。
“我当你不会来。”傅裴英抑制不住地惊喜,目光在沈忘悦身上扫了扫,“瘦了。”
“喂喂!”吴果儿不满,“怎么就瘦了!我天天给公子养地好好地,就没落下过一碗饭!”
傅裴英压根没精力理他,激动地走上去,“我好想你。”
沈忘悦垂眸又退了几步,冷冷道:“你失约了。”
“什么?”
“说好的两月就回来,这都四月了。”
四月芳菲,还踩着春的尾巴,西北寒气仍留有残余。
傅裴英听了这话,心中满是自责,“抱歉,出了些事,耽搁了。离了京便是日夜兼程,拉货的马都跑死几匹。”
封川累地脸色发紫,这才匆匆赶至,整个人面黄肌瘦气血衰弱,俨然一副将死之像。
“快别说马了,人都快死了。”
他下了马,对沈忘悦拱手道:“沈公子。”
沈忘悦微微诧异,颔首道:“封大人,好久不见。”
“这话该我说才是,五年前城门一别,该有五年了。”封川笑道。
沈忘悦扯了扯唇角,“是,我记得,五年前,城门上,是大人给九爷抵的弓。”
封川一时哑口无言。
沈忘悦没再理他,越过二人朝着随之而来的车马前去。
傅裴英恶狠狠在封川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道:“好端端!提什么五年前!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这儿不待见你,滚回京城吧!”
封川瞠目结舌,看着那要累死的马儿,“过分了吧!”
傅裴英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看着硕长的车队,吴果儿高兴地跳起来,“四不像!四不像!这都是你给我带的礼物吗!”
傅裴英越过他,走到沈忘悦身边,“没你的,都是月牙儿的。”
吴果儿愣了两秒,哇地一声哭起来。
待看到领队的傅北,沈忘悦这才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小北,一路辛苦了。”
傅北下车抱拳,“公子,不辛苦,都是属下分内的事。”
傅裴英冲他使眼神。
傅北立刻叫人牵了匹马来,那马通体雪白,鬃毛柔顺尾巴飘逸,粗看威风,细看却是性情柔和的马儿。
沈忘悦露出点喜色。
“白玉龙驹,知道你喜欢,特地从宫里抢来的,差点就杀头了。”傅裴英将缰绳递到他手上。
沈忘悦眼底带着喜色,细细顺了顺马儿的鬃毛,带着笑意道:“这倒是可惜了。”
傅裴英失笑,又叫了人来报礼单,那人高声一路念下去,沈忘悦像是没听见,只有吴果儿一个劲地兴奋,听到那些名字,他虽不知道都是些啥玩意儿,但觉得肯定都是好东西,后又想到不是自己的,分外难过起来。
“都是京城的好东西,我觉得月牙儿会喜欢,就都带了。月牙儿,要不看看?”傅裴英一脸乞怜,若是有尾巴,早摇起来了。
沈忘悦淡淡瞥了一眼。
“马儿我很喜欢,多谢九爷,其余就不用了吧。”他似笑非笑道:“我想九爷搞错了一件事,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彼此的关系,好像都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傅裴英的笑意僵在脸上,略微促狭道:“月牙儿说的是。”
沈忘悦叫上吴果儿,要牵马回噶戈尔。
吴果儿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几大车的东西,觉得甚是可惜,很想说若是公子不要,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代其收下。
不过,沈忘悦心底的确不喜欢这一阵仗,就像是从前哪家下聘,要在聘礼上系上红绸带,找个人来报礼单,让他觉得有所冒犯。
男人总是这样,总觉得,你和他睡过了,你就是他的人了。
多有些自以为是,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在他心里,不过就是睡了一次,该恨的,总是要恨的。
“公子……是你吗?”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沈忘悦浑身一怔,瞳孔像是因为震惊而慢慢缩小了。
“公子?”那个声音像是在试探。
沈忘悦慢慢转过身,眼眶立刻红了。陆丰站在傅裴英身边,依旧是从前那副简单朴素的打扮,一身的江湖气,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他跑了过去,却并没有立刻靠近,像是不相信一般,手指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你是陆丰?”
陆丰听到这声音,立刻确认了,他声音颤抖道:“是,公子,是我。”
“你没死?”沈忘悦终于抬手,指尖碰到他脸上的黑绸带,“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陆丰笑了笑,口吻轻松地说:“是的,看不见了。”
沈忘悦猛地看向傅裴英,咬着牙道:“是他吗?”
傅裴英吓得一哆嗦,紧张地直咽口水,手足无措地对陆丰喊:“姓陆的!解释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沈忘悦逼近他,眼睛红了一圈,目光里全是憎恨,一如五年前城门回头的那一眼,“不是你,还能是他自己弄的不成!”
陆丰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公子!这真不关傅大人的事,是我自己弄的。”
沈忘悦微怔,略显迟疑地回过头。
只见陆丰面色发窘,局促道:“当年我以为公子没能逃掉,傅大人带我回青灯卫后,将我藏了起来,我不愿苟活,一度想死,是大人救了我。”
沈忘悦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心虚地看向傅裴英,目光游离,“九爷,我……实在抱歉。”
傅裴英摇摇头,明显低沉下来,“月牙儿不必对我道歉,总之,我在月牙儿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他往后退了两步,冷冷道:“我先告退了,你们聊。”
[1]《凤求凰》司马相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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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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