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悦看着十三域的地图,残缺不全,而洗髓崖也仅仅是个地名。
“努力活下去吧,兴许以后到了伏羲谷,能找到医圣来医治你的病和我的蛊。”沈忘悦笑了笑,他将书放回架子上,“再说了,落叶是要归根的,我想掌柜的不会想死在噶戈尔。”
他回身出了自在商会,只剩时千秋在里头自顾自地喃喃。
打点好一些杂事,几辆装着礼物的马车进了噶戈尔,海棠居的院子停不下这一阵仗,傅北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将东西全都给搬进来,沈忘悦刚起床,正说去找陆丰一起吃早餐,不成想就看到这乱哄哄的一幕。
“哦哦!”吴果儿惊喜地大叫,“这些是什么啊!”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看到什么都眼睛发光。
傅裴英端着早餐进院子,“你醒了?刚好,来吃点东西。”
沈忘悦看到自己的院子被搞成一团乱,心里顿时后悔那日为何要说那番话。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让他又收回去。
“京城你最喜欢的糕点铺子,桂花糕,雪花酥……”傅裴英一样样端上来,将不大的石桌给摆满了。
除此之外还有西域进贡的血燕,南海盛产的海参,西南的银丝糖,京城本土的杏仁酥,甚至是御膳房最出名的百珍富贵膏。
大清早的,甚至让厨房炖了个鸽子汤,拿着极品的紫砂盅来装的。
筷子是镂空雕花的,碗是七彩琉璃的,碟子是水晶的。
沈忘悦:……
他轻咳了两声,神色复杂地看上去,“这,这些年你都做什么了?”
脑子里瞬间蹦出俩词:贪赃枉法,杀人越货。
“都是皇上赐的,我也用不着,那时候天天住衙门里,皇上赐的宅子都用来当库房了,不知不觉就攒了好些玩意儿。”傅裴英坐下,替他打开血燕的盖子,“那小子说你气血不足,多补补,我看你脸色也是不大好的。”
吴果儿很不服气,说到底是公子底子太虚,怎么补都补不起来,他可是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光敦促公子吃饭了。
沈忘悦拿着筷子左右下不去手,最后想着叫着吴果儿一道吃,没成想又被傅裴英给阻止了。
这才听说这一群的人全早早地吃了早饭,一人一大盆的油泼面,现在还没消食,大家都不饿。这院子里肚子还空着的就只有沈忘悦和状元了。
状元在傅裴英脚下转了几圈,然后就被丢了几条小鱼干,喵的一声就扑上去了。
吴果儿看着这满桌的珍馐菜肴,这才想明白,还说怎么这姓傅的良心发现,大清早地让人做油泼面,原是要把好吃的全留给公子,不让他们抢。
“你这个人真的两面三刀,损人利己,禽兽不如,人神共愤!”吴果儿扑上去就开始大吵大闹,堪堪是让傅北给抓住了,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哄走。
沈忘悦听着不断远去的咒骂声,觉得头疼。
他抬眼看了看傅裴英,又看着满桌的糕点,更头疼了。
“别说你带了一整车糕点来的。”
傅裴英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伸出两根手指,“是两车。”
沈忘悦:……
继而又补充道:“其余就是衣服料子首饰、胭脂水粉、琴棋书画、补品药材,总之能带的我都带了。”
他一脸的得意洋洋。
“见色忘义的臭流氓!”吴果儿嘶哑地大喊一声,终于被拽出去了。
好酒糕点补品字画布料什么的,沈忘悦都能理解,他对胭脂水粉这四个字感到了相当大的疑惑。
过去在摘星阁当花魁的时候暂且不论,如今他要胭脂水粉来做什么?
不过几天过去,他也想通了许多,好歹是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回来的,就这么拒绝了,也的确蛮伤害感情。
用过了早膳,沈忘悦叫来人,将胭脂水粉以及那些容易坏的糕点甜点送去噶戈尔各处,再有的就是分给西北的百姓。他执意如此,傅裴英不敢再妄自拒绝,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看着院子一点点空了,傅裴英唉声叹气,只求沈忘悦答应他一件事。
沈忘悦没多想,也没多问,直接就答应了。
“下次莫要再带这些来,家乡的风味是很好,可一旦怀念起来,心里就更空了。西北贫瘠,还不如花些银子给西北的百姓建建善堂。”
“月牙儿说的是,我明天就着人去安排。可这到底是皇帝的子民,就连皇帝自己都不在乎,月牙儿有个心意就好。”傅裴英道。
沈忘悦对此不置可否。
他没想到在皇帝心里,西北竟成了心魔,如今是连赈灾都不肯了,竟还说什么‘吃太饱就容易造反’这样的话。
若西北的百姓、父亲,知道皇帝是这样的态度,想必心寒。
“手给我。”
“什么?”沈忘悦微怔。
傅裴英拿出一个瓷瓶,瓷瓶打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膏体呈乳白色,不知是什么功效。
傅裴英没有再说,而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沈忘悦心中一惊,正欲抽出。
“说好的答应我一件事,老老实实,不要动。”傅裴英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从瓷瓶中剜出一点药膏,药味中带着花香,膏体均匀涂抹在他的手上。手上的冻疮还没完全好,这几日倒春寒,竟又有反复的症状,药膏抹在患处,觉得清清凉凉的,就是被傅裴英的手指化开的时候,他觉得很热。
“我自己可以……”他小声说。
傅裴英不作理会,“听果儿说你不肯用药,就是因为药味难闻,幸好是从京城带的东西多。这款冻疮膏是宫里的太医给那些娘娘调的,好闻,而且功效好。”
他埋着头仔仔细细将膏体涂在每一根手指上,其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之前在噶戈尔,见你常用胭脂,我当你喜欢,就带了,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故意冒犯你的意思。那些糕点,是我特地给你带的,那时候你喜欢,我以为你现在也喜欢。还有些绫罗绸缎,乱七八糟的东西。”
药膏涂好了,傅裴英将他松开。
沈忘悦的手僵了僵,手指微蜷,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收回来。
“文人才子会的那些风花雪月我是一窍不通的。”他悻悻然指着那仅剩的些小东西,神色黯然,“我会的就这些了,抱歉。”
这话说得,让听得人觉得他很委屈,沈忘悦低下头,轻轻将桂花糕含在嘴里,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几天,傅裴英终于是回了西北大营,去找龚怀若安排十三域剿匪之事。龚怀若自然是不乐意的,皇帝此举实在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无意冒犯,毕竟是皇令。”他冲身后挥了挥手,一个颇重的箱子抬了进来,“剿匪也是为了边界安稳,龚将军坐守西北多年,你我各自尽忠职守,为了皇帝,也为了百姓。只是话虽如此,当然也不能亏待了西北的将士。”
他叫人将箱子打开。
狼似的眸子却透着直率和豪爽,正是西北人爱的那种味道。
龚怀若看着那一箱金灿灿的东西,有了这些,他便不必再死皮赖脸找朝廷要军费了。他没想到傅裴英竟能豪爽直接到如此地步,顿时,傅裴英从他这里分走兵权的不快,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傅裴英笑道:“自古人难忠孝两全,西北的存在,可不单单是为了保家卫国,还为了牵制那头匍匐在北境的狼,将军说是不是?”
既要带兵,得让这西北的兵心甘情愿被他带。这西北的状况与其他地方不同,几乎就是靠着龚怀若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求回来的军费,人心都在他这边,仅靠圣旨,分得走权,可分不走人心。
“哦,对了,这是月牙儿送给尊夫人的绸缎,还请将军收下,切莫推辞,要不然,我回去可是要挨骂的。”
龚怀若原本还对这北境的狼崽子心有疑虑,可这沈大人的儿子都站在他那头了,这心里的疑虑也就消散了许多,更何况,他看着那箱子。
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大人第一次带兵,万望小心为上,预祝凯旋。”
趁着傅裴英去西北大营,沈忘悦悄悄跑去了摘星阁。原本青铃与他之间矛盾颇深,甚至到了不肯说话的地步,然这次他还是厚着脸皮跑去了。
他摸到青铃行踪,终于是在摘星阁内拦住了她。
“城主大人有何贵干?”
沈忘悦三缄其口,最终小声道:“前几日,我托人送来了些胭脂水粉,都是京城来的好东西,我一个也没留下。”
青铃冷哼一声,“怎么,送了的东西还想收回去?”
“不不不!”沈忘悦接连摆手,确定海棠居那些人没跟来后,他这才又小声地解释,“我本用不到的,可连日来思来想去,觉得好歹是别人一番心意,我一个也不留下,实在是有些伤他的心了。”
他攥紧了手,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所以,还请姐姐,还一个给我,一个就好!”
暗处传来噗嗤一声,沈忘悦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战战兢兢往高处看去,却见傅裴英蹲在屋顶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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