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不遂人愿。
李昌衣甚至还可以自己爬上椅子。
“公公这些日子受苦了。”沈忘悦懒懒说道,眼神和状元一样慵懒。
李昌衣冷笑,身上衣衫破烂,却像是抖动华服宽袖一般,两手往外撑了撑,轻蔑地看向傅裴英,冷哼道:“区区青灯卫,不过如此。”
傅裴英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公公要是不满意,再有下次,本大人一定让你切身感受一下真正的青灯卫。”傅裴英几乎生出杀他的冲动。
但看到沈忘悦轻飘飘向上瞥了他一眼,他只好不服气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九爷性子一向如此,公公您别介意。”沈忘悦低头顺着猫。
东宫有只橘猫,乃是太子的心头好,李昌衣早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照顾那只猫。猫是他的主子,他是奴才。
状元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我当然不介意。”李昌衣大喇喇地坐着,披头散发,像个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那双没有生机的瞳孔死死盯着沈忘悦。
沈忘悦在傅裴英的服侍下落了座。
他清冷孤高,浑身干干净净,脸色是健康的血色。一如当初,身份高贵,天之骄子,是京城人人称赞的第一才子。
沈家灭门。
但沈少爷骨子里的孤傲丝毫没少。
李昌衣骤然大笑了几声,“没能想到,在这穷山恶水的刁民之地,居然能看到京城大名鼎鼎的沈才子。”
“可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的沈才子已经是朝廷里的一个死人了。”他压低声音,目光阴狠。
沈忘悦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没死?”
“在下沈忘悦,见过李公公。”沈忘悦淡然道。
状元从他身上跳下来,对着李昌衣炸毛了。
李昌衣神色一敛,拳头紧了些,厌恶地看着地上炸毛的猫,半晌才缓过神来。
“好一个忘字。”李昌衣絮絮叨叨,摇了摇头。
如果能忘,谁都愿意把那些粗鄙不堪的过去忘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监,好不容易做了太子的亲信,自以为以后就能辉煌腾达,可谁知道呢?
一个西北赈灾,他风风光光地去,最后却流落至十三域,被山中土匪所掳,做了山匪的手下。
要他忘了过去那些卑躬屈膝的事情他可以,可要他忘了风光的时候,他做不到了。当然可以为了大好前程苟且偷生,被隆兴安排到红萍寨做内应时,他也想着活下去。
可当他看到沈忘悦时,他突然不是那么地想活了。
“曾经沈公子和傅大人在京城可是水火不容,就连皇上也知道的事情,如今怎么看起来却不是这样?”
李昌衣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忘悦脖子上的红痕。
“该不会是……”
“公公若是想知道,忘悦自然不会隐瞒。”沈忘悦将烟杆举到唇边,傅裴英赶紧躬身下来为他点火。
眼角的媚意钩子似的落在傅裴英的脸上。
他浅浅吐出一口烟雾。
“沈悦是才子不错,可忘悦只是某个风月楼里供人欣赏的舞姬而已,傅大人身在青灯卫,可惜没能戒色,他爱的是忘悦,可不是什么沈悦。”
傅裴英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既然李昌衣要和他们回忆往事,沈忘悦便应着。带着忘悦的名头,听别人嘴里有关沈悦和傅裴英的故事。
因此不管李昌衣的嘴中说出沈悦是个空有才气的废物也好,还是说姐姐沈心是个连太子妃都不愿意做的蠢材,或者说沈家一家都该死也好。
他都可以言笑晏晏。
只是拿着烟杆的手捏紧了。
见这些都无法触及沈忘悦半点,李昌衣的眼睛充斥满了红血丝。
他嗖一下站起身,头发披散在面前,发了疯似的嚎叫道:
“沈玉勾结叛军,引诱太子进入十三域,风起烟卷,迫使队伍在莫川山脉四散开!是他亲手杀了太子!他不仅要杀太子!他还要在十三域蓄精养锐,企图带领叛军一举攻入玄都,弑君篡位!”
他突然间扑了上来,双手死死掐住沈忘悦的喉咙,“你们是乱臣贼子!你死有余辜!你该去死!”
刀光闪过,李昌衣的手臂飚出血来。
他的手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死死掐住沈忘悦的脖子。
“月牙儿,你怎么样!”
傅裴英手忙脚乱地将那双脏手从沈忘悦的脖子上移开,两只断手被他随意且感到恶心地扔在地上,握着沈忘悦的肩四处检查,脖子上有些缺血造成的红痕。
心抽痛了一下,一只手握向佩刀。
沈忘悦的脸上被溅起了血,睫毛上,一滴血珠滴落下来。
“你胡说……”
他目光锋利,带着煞气看向李昌衣,“你胡说!”
他一把将傅裴英推开,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沈玉在哪!”
李昌衣仰天大笑,手腕上血流不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沈忘悦惊慌失色,急忙叫人来给他止血。
“你想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见到有人来替他止血,李昌衣紧张起来,不肯让人靠近。
沈忘悦钳制住他,从牙缝里透出几个字,“我父亲,在哪!”
李昌衣欲哭无泪,他浑身泛着凉意,几乎连力气都没有了。
太子死了,他被迫跟着隆兴,替他看紧了苏炀那个小屁孩,隆兴死了,山寨没了,他等了多少年,最终没能等到寨主的位置。
傅裴英率军进入十三域。
一切都完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存在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谁能接受从天堂跌到地狱呢?
沈忘悦……他凭什么能振作起来?
“你过来。”他低声道。
沈忘悦依言附耳靠近。
“红萍寨寨主曾留下太傅行踪于……”
耳鸣声传来,沈忘悦过了很久才感觉到耳边的凉意,他愣愣地看了眼李昌衣。李昌衣张大了嘴,本欲对着他咬下去,可现在,他的嘴里插着一把刀,瞳孔放大,倒在地上。
沈忘悦愣愣地看着李昌衣的尸体,看了很久。
傅裴英想要将他扶起来。
指尖还没能接触到他,沈忘悦猛地抽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啪地一声,在牢里经久不息。
“滚。”
“月牙儿我……”傅裴英还想解释。
“给我滚啊!”沈忘悦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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