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丝竹琴音不绝于耳,纷乱的喧哗和踩着鼓点的歌舞将人的兴致提到了一个高点。
饶是洗髓崖与世隔绝,却还是有染了俗尘的一面,这世上没有人完全不被**主宰,好像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风月之地,不仅是男人,女人也会有这样的需求。
傅裴英是酒,他是色。
酒色是一体的。
风月楼的小二为他们安排了一个观赏歌舞的绝佳位置,入眼便是台上舞姬妖娆如水蛇般的舞姿,梳着繁复的发髻,带着叮当作响的流苏,那些挂在身上的丝带飘飘然随着舞姿飞舞,乘着风,像是击打在男人的心上。
这是色。
小二说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那些年于外界做生意,也耳闻过别处风尘地的美色,他说这里的姑娘定然不输外面。
洗髓崖山水养人,姑娘生地腰细腿长,姿色艳丽。
台上起舞的是楼里最美的舞姬,别人叫她玉姑娘。
玉姑娘的目光透着一股如阳光般的炙热,不似摘星阁里的那个花魁,整日板着一张脸,对着谁都是一副拒之于千里之外的目光。
有的男人喜欢艳丽热情的,也有男人喜欢冰得像冬雪般的美,前者让人深陷,后者让人沉沦。
沈忘悦喜欢那个姑娘,这里和摘星阁的姐妹有不同的地方,摘星阁更多的是欲,这里更多的是美。
欲会让人犯罪,但美只会让人心旷神怡。
许是没了隆兴,那些被压抑许久的快乐触底反弹了,形成了如烟火炸裂般隆重的欢愉。那些人的吵闹声中听不到有关玉姑娘的污言秽语,只有一声声叫好和赞叹。
洗髓崖有洗髓崖的魅力,一曲舞毕,楼阁四方竟然迸发出绚丽的火花,这是洗髓崖才会有的别样景象,像是一场银雨落下,落进了还没装酒的碗里的,瞬间消失不见。
他是不怕的,傅裴英却敏感起来。
“大人请放心,不会伤人。”小二笑道。
沈忘悦没忘记老叫花的嘱托,转头询问起来。
这时候来了一个女子,对着小二贴耳说了几句,小二的脸上堆砌起笑意。
“林妈妈知道了此事,不过她说那张手帕是她多年来的贴身之物,虽说公子是洗髓崖的恩人,也实在难以割爱。”
沈忘悦微微皱起眉头。
既是人家多年来的老物件,自然是舍不得转增他人的,他也不能硬逼着去夺人所好。
这让他为难起来。
傅裴英轻嗤了一声,“劳烦问问林妈妈,如何才肯割爱。如果实在不肯,就别怪在下动粗了。”
小二脸色一黑。
沈忘悦厉声呵斥道:“阿九!不得无礼!”
傅裴英撇了撇嘴,垂头丧气地。
沈忘悦拱手向小二致歉道:“抱歉,可否请小哥再为忘悦通传一次,就说此物对忘悦极为重要,还请妈妈再考虑考虑,至于条件,妈妈尽管提就是。”
“既是这样……”小二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
这头,舞台上站上一个敲击锣鼓的人。在场的气氛瞬间比先前还要高涨起来,慢慢的,后面再有一人推出一摊酒来。
“这是什么?”傅裴英看到酒,眼睛都放了光。
小二立刻解释道:“大人,此就是咱们洗髓崖所独有的青梅酒,您别光听名字觉得普通。这酒在咱们洗髓崖,三年才能拿出一坛来饮,您二位今日来得凑巧,早了晚了,可就都尝不到了。”
这制酒的材料听起来普通,但洗髓崖的梅子和水都是最上等的制酒材料,酿制过程中还有上前年的,一块名为酿酒石的石块铺底。
据说,旁人一碗就能醉得天昏地暗,一觉睡到通天亮。
好酒的人听到这话如同狼遇到兔子,势必要扑上去的。
可小二却说,酒虽是好酒,但不是谁都能饮的。
洗髓崖不仅制武是上乘,做出来的小物件也是上乘,今夜比的是手艺,凡是参赛皆有酒喝。
只是洗髓崖的人自然不肯交出什么破铜烂铁,既然是比试,都拿出最好的作品来。
说完便看一个男人提着一个雕花走马灯到了台上,这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之间旋转起来,竟然是一个绘声绘色的玉姑娘起舞像,婀娜多姿,像是个真人困在了灯里。
下一位,拿出的是天工扇,此扇含数种机巧,扇骨由鹿骨制成,顶部装有暗器,不仅是杀人之物,此扇更是精致,让文人雅士心之向往。
另一侧传来叫好声,有些熟悉。
沈忘悦放眼看过去,发现是时千秋喝了个半醉,正朝着问那人扇子卖不卖。
接下来更有供人玩乐的千巧盒,展开里面是各种难以解开的机关,用于打发时间,不仅机关繁复,而且里面雕梁画栋,像是另一个热闹的世界。
不仅如此,还有能起舞斟酒的木工小人,可见洗髓崖能人巧匠是有多少。
傅裴英越看越不快,这些玩意儿,他自然是不会的。
小二于是劝他不必沮丧,叫人取来十支飞镖。
“大人您看。”小二指着舞台上方说道。
此时整栋楼宇的顶部竟然缓缓打开,让人不觉屏息,实在令人惊叹。月色星光如流水般倾斜下来,这一天窗将璀璨的星河尽数框于其中。
而后,天空中缓缓升起十个鹌鹑大小的孔明灯,这时候正悬挂在空中,欲待升空。
小二用托盘将十枚飞镖呈至傅裴英面前。
“林妈妈有话,说手帕是她成年之时与人比琴技舞艺时得到的,既然公子想要,不如与玉姑娘比舞,若能将玉姑娘比下去,手帕便是公子的。”
这时候,时千秋拿着新得的天工扇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大笑道:“想必这位小哥一定是没听过忘悦的名声,林妈妈此时恐怕要痛失心爱之物了。”
小二做了请,沈忘悦眼眸微垂。
“献丑。”
一束绸缎自高空落下,沈忘悦伸手接过,拉着丝绸轻身一跃,站上了高台。
此刻鼓点声再度响起,玉姑娘换了一身莲白的舞艺,仿佛鲜花般绽放在舞台中央。
“拿琴来!”时千秋高喝道,对着沈忘悦道:“公子,在下为您弹一曲!”
那首水中月,自打阔别噶戈尔便几乎再没响起过,时千秋常年流连于摘星阁,早把这支名曲烂熟于心。
只见他指尖挥舞,琴弦随之而动,游鱼出听,琴音悦耳不输于风月楼优秀的琴师。
玉姑娘在前,细长的手臂缓缓扭动,露出白皙的皮肤,眼波流转,似乎是在邀请。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1】
她是白莲。
琴音渐起,她身后渐渐绽放了一种绝美的红色海棠。
与此同时,便见孔明灯已然升空,朝着星空飞去,便听耳边破风之声,十支飞镖同时穿破星辰,准确无误地将十盏孔明灯击中。
一声炸响,孔明灯中迸发出两种火光。
一种向上飞起,在星空中炸裂成了烟火,另一种宛如银河向下流动,飘飘荡荡,落在沈忘悦飞舞起的红袍之上。
一红一白,冲击了众人的目光。
叫好声此起彼伏。
装着青梅酒的酒坛朝此边飞过,傅裴英猛一接住,眼神直勾勾地跨过那抹莲白,直击耀眼的海棠。
他的血液在躁动,端起酒坛畅饮一口。
“好酒!”
他将就酒坛举向沈忘悦的方向,再道:“好舞!”
红海棠翩然废物,状似绽开,时而又像含苞待放,忽而以为花瓣绽放,飘然落下,随风飞入了星光。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2】
一素一艳,让人眼花缭乱。
沈忘悦不是轻柔的,他如今还带上了一些力量,有了柔劲,软着腰肢,娇艳欲滴,挥出去的红绸带有力量,击打在两次的鼓面上,将场面敲向了**。
波纹漪澜,荡起了男人心里的水。
玉姑娘歪了脚,不小心跌在他怀里。
沈忘悦伸手一揽,握住她的腰肢,借力将她带起来,就像这不是失误,而是点缀。
只是傅裴英目光一敛,骤然凌厉了起来。
时千秋的琴音越发变快,急促地催促起两人的舞步,台上的红白一时间交缠在一起,暧昧勾连,空气中满是酒香。
傅裴英的眼底红了起来,心里升起一团火。
他差点就忘了,沈忘悦是个男人,男人爱他,女人也爱他。
琴音在高点缓缓落了下来,一张红手帕从高空落下,沈忘悦的发丝乱了,却带有一种凌乱的美。
他的收势将玉指展开,手臂宛如海棠的枝丫,指尖向上抬起,正正巧巧接下了那长手帕。
长发如瀑,他浅浅作揖,道了声多谢。
玉姑娘将他看得愣了,先谢场的姿势都忘了做。
空中一条红绸这时候被猛地扯下,在她面前嗖地飞过去,她倒吸了一口气,余光瞧见红绸裹住了沈忘悦的腰。
沈忘悦心中一惊,下一秒,腰身便被裹住朝外拉去,脚步未稳,倒进男人的怀里。
滚烫的气息将他灼伤了。
他抬头一看,傅裴英的脸上染了酒晕,呼出的气息似乎经过了加热。他被带着到了台下,堪堪站稳,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九,你醉了。”
傅裴英将他搂紧,按进怀里。
“打死我也不让你跳舞了。”
沈忘悦忍不住勾出笑意,他浑身也热,被抱住更热了。
“吃什么醋,幼稚。”
那青梅酒果然烈,傅裴英酒量绝不止此,却不过两口下肚,整个人都恍惚了,脑子不清楚地很,把那抹莲白当成什么妖孽。
“要喝吗?”他端起酒碗,送到沈忘悦的唇边。
这酒闻起来是不烈的,甚至很是香甜。
沈忘悦轻轻点了头,“尝尝。”
正要开口,傅裴英却把他松开,一下子落座,拉着沈忘悦的手,迫着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再将那细腰紧紧搂住。
傅裴英端起酒碗,“我喂你。”
他的目光是热的,身体是热的,手也热,沈忘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胸口上,知道傅裴英的心跳比平常快了许多。
这人是醉了,他想,而且醉得厉害。
和喝醉的人计较是没意思的,他趁势也软了腰,红唇微起,看着傅裴英,浅浅喝下一口。
入口回甘。
是醉人的酒。
他也觉得晕了。
怪不得说这酒一碗便让人醉生梦死。
他觉得甜,忍不住再贪了一口,随后傅裴英便不让了。他微愠,说自己没醉。
而后眼前的事物就带上了酒气,这酒不仅醉人,而且醉人的速度极快,像是生怕有人多喝了几口。
他就像浑身卸了力,风月楼的歌舞再起,丝竹管弦将他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今晚,喝酒的人都醉了,不仅是他们,整个风月楼的人都醉了。
他们不像摘星阁,喝醉了要闹事,那些人喝醉便唱起歌来,唱的是山歌。
对着心爱的姑娘求欢的山歌。
歌词是那个情郎对着他心爱的姑娘述说着爱意,对方的父母却不同意桩婚事,然而那姑娘也心悦于他,隔着山水与之对唱。
傅裴英乐地高兴,也跟着学了两句。
“小女子婉玉,见过沈公子。”
穿着莲白色舞衣的女子走到他身边,浅浅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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