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天还未全亮，街道零零散散几个店铺，和蒙蒙亮的天色相衬，显得冷清，季子禾背着包走在街上，身上隐隐发痛。脸上有条细细的血痕，不深，但这个位置实在有点儿显眼了。
季子禾骂骂咧咧的拿着一沓零碎的现金走进医药店，在柜台要了盒创口贴，边走边撕，撕完随便往身上拍了上去
小时候垃圾爹会让季子禾帮着跑腿，先去超市来两瓶啤酒，再去医药店买盒胃药。每次拿药的时候，工作人员都会瞥一眼季子禾怀里抱着的冰啤，神色略显担忧。
季子禾给他收拾过不止一次烂摊子，小时候也为他哭过怕过，但现在不会了
他望了望自己包里的罐装啤酒，自嘲般笑了笑
父子俩半斤八两，与酒相伴。对季子禾来说，他喝死了最好。
等到自己慢悠悠晃到校门口，已经六点多了，季子禾家离学校不近不远，骑自行车来还行，走来就慢了些
因为昨夜不快的经历，暂时没心情回教室。季子禾晃进了学校旁边的云吞店，熟练的走到最里边的位置，老板认识他，知道他要吃什么，笑着给他打了声招呼，便进厨房煮云吞去了
季子禾拿出手机刷着视频敷衍时间，等到云吞上来又慢吞吞的吃起来。吃完还抽空跟老板聊了十几分钟。
“小季啊，昨天又跟你爸吵架了？”
“啊，是，不过不是吵，我俩只动嘴才是少的…您知道的，都憋不住火”
老板扫了眼他身上的创口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只道
“不顺心就来这儿，我这老头子还能活好些时候呢”
季子禾笑了
“那肯定啊，您绝对长命百岁”
等吃完出来，已经六点五十多了，这个破高中要求6:58前进班，季子禾现在跑过去还来得及
但他不想跑
6:59，季子禾站到了班门口，这个班是上学期分的，一学期过去大家暂时还没有什么很深厚的友谊。而每天早上守门的班干，会记迟到的人。
季子禾看了眼拿着板直立立站在门口的人，心下了然，混过去是没戏了
守门的是班长，个子矮矮的，脸白的跟纸一样，长的倒是清秀漂亮，传闻年纪里不少人暗恋呢，就是没人敢追，睫毛长长的，眼尾处还有颗黑痣，但是个男的。
至于叫什么
季子禾没记住
“我迟到了”
季子禾反客为主，直接伸手拿笔写名字，但那登名板却离自己更远了点儿。
那人面无表情的侧过身，拿回季子禾手里的笔，摇摇头说了句
“进去吧”
季子禾：？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那随便了。
季子禾背着包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昨天开学换了新位置，但季子禾没来，不过现在全班到齐，看看哪有空位就知道了
哦，第一组和第二组的第二排，隔着过道挨着的两个座位，都空着
并且两个位置都干净的不得了，抽屉也，都空着
季子禾就这样停在了两个位置中间，短暂的陷入了沉思
那个班干拿着笔回位，被季子禾挡在了过道，语气冷淡的说了句
“坐下”
发觉自己挡路了的季子禾哦了一声，迅速往左坐下了
结果那人站在过道没动，眼睛里带上了疑惑，气氛沉默许久，他才终于开口
“你坐了我的”
季子禾又迅速起身，坐到了右边
“抱歉”
坐下后的季子禾脑子里只有一句
妈的他不是好学生吗怎么抽屉也是空的
突然旁边传来笑声，季子禾才注意到身旁的女生。
女生齐刘海短发，鼻尖翘起，眼角下弯。标准的文静乖巧，眼底却多了丝俏皮
季子禾转过头，脸上写着
笑什么
女生没有被他的眼神恐吓到，而是笑着解释道
“不是，不是笑你，因为班长昨天也没来，其实他今天只比你早来两分钟，刚踩点进来就直接坐了你的位置，还是我提醒他坐错了，然后包都没放就被叫去登记人了”
季子禾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人站在门口好像还真背着包。装的像模像样的，难怪让自己进去了
正想着，季子禾转头看了那班干一眼。
感受到视线，那人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移到了季子禾的创口贴上，最后移回自己的本子上，动笔写了起来
季子禾：？
几秒过去，他举起一张纸，上面方方正正写着
“怎么受伤了？”
季子禾：？
我们认识吗
季子禾很疑惑的看着自己左边的人，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上学期跟这人有过什么接触，上学期天天睡觉，几乎没清醒的坐在教室过，加上自己常常喝酒，宿醉的第二天脾气都不太好，季子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所以，受不受伤，关他屁事啊
季子禾都要这么说出口了，但看到那人的神情，又欲言而止了
但说实话不可能的，季子禾就随便敷衍了一下
“不小心摔的”
身旁的班干没说话，他扫视着，从季子禾脸上的伤口，看到颈侧的，又移到小臂上的，总之把他露在外面的创口贴都看了一遍
谁家好人摔跤摔全身的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季子禾想他是不是在没话找话，客套一下，自己还真的回了。
真傻x
这么想着，季子禾更烦了，不自觉看了看教室墙上的钟，想着等下大课间逃出去喝酒算了，想着便自觉摸了摸包里的啤罐
周一的英语早读大家都精神不济，教室里多的是昏昏欲睡的人，小小一间教室容纳了四五十人。桌上桌下都堆满了书籍资料，困的人伸展不开手脚，不少人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享受着这课间短暂的几分钟静谧，无视了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季子禾也融进了这层静谧，堆着倦意趴下了。
身旁的青年缓缓起身，瞥了眼季子禾的后脑勺，然后下楼开了假条，因为初中腿受过伤，所以现在长期请假，跑操什么的很少去了。
但到了大课间，作为班长他还是下去点了名，结果就发现季子禾没来。
等队伍开始跑步，他轻轻绕到了学校架空层后面，这儿靠山，有几棵大槐树遮蔽，枝叶密密麻麻的铺盖在一起，将天遮了个严实，阴凉清新。
然后在道路旁的石阶上，他看到了季子禾。
季子禾脚边躺着一个被捏瘪的啤酒罐，手上还拿着一个，仰头直灌，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珠灰蒙蒙的略显阴沉，一口接一口，看着连绵后山。
在自己上学期记忆中，这人跟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气氛还是很和恰的，他总是趴着，嘴边挂着笑，跟人闲聊，虽然节节课睡觉，但人没什么问题。跟所有人都只是聊聊天但不深交，最大的特色，可能就是爱躲着喝酒，已经被老师抓过很多次了，还通报批评过。
似乎不怕被发现，他也没躲着，踩着碎枝走近。
干枯的碎裂声响起，季子禾转过头，那一瞬间眼中的戾气还未收，雪白的人就忽然晃到眼前。
真的太白了
季子禾这么想着，眼中的灰蒙一瞬间又被洗净般收了起来，他正欲问身前人过来干嘛，就听到身前人口吐清晰一字一顿的问
“好喝吗”
季子禾头一回听这种问题，不是你怎么在学校喝酒，不是你躲这儿干嘛，也不是你这样违反校规校纪
是好喝吗
季子禾被逗到了，反问道
“不清楚，你要尝尝吗”
那人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盖下，视线落在了酒罐上，算是默认。他站着伸出手，结果啤酒，抿了抿唇，下决心般灌了一口。
而后不过三秒，就似吞了火般烧红了半边脸，捂着嘴咳起来，舌尖都带着丝酥麻，喉咙更是像被刺般
季子禾看着他这反应都傻了，起身帮他拍背，语气疑惑
“这么夸张，一点儿没喝过？”
他边咳边回
“咳咳，没”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呛，大家不都挺爱喝的，想着又瞥了眼那铁罐子，憋闷道
“是不是你买的度数大了点”
季子禾觉得好笑，拿回铁罐灌完了最后一口，捏瘪
“不能喝就别喝了，乱学别人喝什么酒，高什么高，这是啤酒，你没喝习惯”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原先的神情，抿着唇没什么表情，但季子禾看着他，却觉得这人心情好像不大好
“你是来抓我的？”
深知自己逃了跑操，而这人又是班长的季子禾，走在前头自觉地问
“不是”
后面的人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又似乎有些闷闷的
季子禾还挺开心的，这个新班长行事不像看起来那样死板，这样自己也会好过许多。想到这儿季子禾更觉得自己要对他好点儿。
“小班长，喜欢吃云吞吗，我明天早上给你捎一份？”
身后的人认真的看了他很久，看着他四处连翘的头发，没回答他，而是问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季子禾先是要解释，然后一愣，沉默后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我叫李凡，平凡的凡”
李凡没有生气，反而是带着意料之中的镇定，认认真真的做了自我介绍
季子禾挑了挑眉，觉得这人还真有点意思，边顺着他的自我介绍回了句
“我叫季子禾，你好？”
“你好”
铁罐子丢进垃圾桶碰撞发出叮当声，清脆的仿佛里面不曾装载烈酒，而是山中清泉，泉中甘露。
墨中的校服是一身白，透光不透气，且容易脏，一直被墨中学子唾弃。但今天季子禾终于发现了适合穿这件校服的人——李凡
李凡真的很适合一身白的校服，不像其他男生有的发黄有的发霉，他的校服永远崭新，干净。在阳光下衣服和皮肤都白到让人看不清，只觉得刺眼
想到这样的人刚刚灌了口啤酒就呛个半死，季子禾也莫名觉得合情合理了
回到班大家已经跑操回来了，汗味儿充斥着方寸教室，纸本的扇风声莎莎传来，还有人在空气中重重地吐着气，季子禾和李凡两人滴汗不落，一身清爽便显得格格不入了。
“班长你没下去吗？”
“嗯，请假了，腿受过伤”
“季哥你也没去？”
“他…带我去医务室”
季子禾：？
一整个就是把同学间的团结友爱展现的淋漓尽致
季子禾悄悄走到李凡耳边，手搭在他肩上笑着，伴着风拂过桌面，如雨滴滴进了夏天，身后人轻声一字一顿道
“谢谢班长”
假不良和假正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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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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