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望着符泽川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因皮肤融毁而变得像长满苔藓的树干的整条右臂,以及脸上横跨鼻梁、触及眉脚的烧伤,“坏消息是你破相了,好消息是疮疤的样子像纠缠在一起的玫瑰藤,所以你这个相破得其实还蛮艺术的。”
“……我全当这是在夸我了。”
“不用谢。”
只是……恐怕他得多花些时间来熟悉这个新的自己。符泽川在心底哀叹一声,随后头向后靠,倚靠在立起的枕头上,身体完全放松,视线继续在病房内游离。
他看到装在小茶罐里的多肉植物,看到悬挂在墙中央的白骨羊首,以及描绘月相变化的羊皮挂画,蓝色的,橙色的,紫色的水晶晶簇被精心收纳着,都垫了颜色各异的手织绳垫。毛线球从装得满满当当的布袋里滚出来,缝纫针别在蘑菇图案的十字绣上,还有一只粉色毛绒兔正倚在床脚,两只眼睛是不同大小的两枚纽扣,几乎丑得有些可爱了。
只吃了一口早已经凉了的晚餐,紫色花瓣沉在靛青色的冷茶里。除这些外,工作桌上还整齐码放着一瓶瓶的自制浸泡油,哪怕躺在这里,符泽川也能闻到那股药草的混合香气,使他神经舒缓的同时,联想到森林、流浪、月夜下的湖泊以及平静的死亡。
……死亡。
符泽川并不确定自身的想象力是否真的开始跑偏。
但他的目光最终仍是定格在了静静躺到角落里的背包上——那是属于林柏宇的物品。
“几周以来,我都尝试着用堇菜和蒲公英制作糖浆与泡茶,但它们远不如玉兰花效果好。遗憾的是这座审判庭里并没有春天,我已经开始怀念三色堇、万寿菊、勿忘我还有玛格丽特雏菊了,啊,雏菊……这又叫我记起一件往事。”
二十二号明显注意到了符泽川的眼神,便将林柏宇的背包抱过来,轻放在了床头柜旁。期间,他的嘴上一直没闲着,看似在念叨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但实际意图在于为自己的病人转移注意。
青年并不喜欢悲伤的氛围,所以他想符泽川肯定也是如此。至少现在,没必要让诡异的沉默包围两人,这对伤势的恢复毫无益处。
“我以前忘记饼干里加了雏菊,转手就喂给了新认识的合成兽吃,结果当天夜里他就因为胃痛而在无意间变成了一只猫,甚至,还是一只失了智的没有拇指的但仍极度渴望着踩奶的猫,那可真是一场不愿再提起的灾难呐。”
“喏。”青年觉得点到即止就好,在背包里摸索片刻后,把一个本子递到了病人的手上,“他的遗物,我想这里只有你能有资格看它。”
符泽川将其接过,只翻了一页就发现这是一本日记,日记的主人自然也不用多提了,看来林柏宇在这几天里一直保持着记录的良好习惯。
“……”符泽川用手轻抚着日记的纸页,上面的内容无外是林柏宇内心的挣扎,从哥哥,到本杰明先生,再到自己,最后是秦天璇,但其中也不乏各种线索与整理出来的推据。
“有什么在我身上发生了。”他用规范的字迹平静地写道,“那就像一种由内而外的腐变,没有波澜,只有死寂,喊不出声,说不出口,要是可以该多好,不然我也不会痛苦。”
翻了两页,符泽川很快就从中发现林柏宇其实远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因为之后的内容里不仅包含着他对代行者这一存在的揣测,还有在假设条件下对其具体人选的推理,并且,答案完全正确。
“——”符泽川深吸了一口气,阅读着这些字句,那感觉就像是盯着一个人磕磕绊绊在黑夜中前行,他穿过一片荒原,翻过一座山头,止于海岸边,而不巧的是,符泽川唯独提前知道了他的结局,他被浪花卷走,再无踪迹。
“我恨秦天璇,她当我的面侮辱了我的哥哥,还拿符泽川的安危来威胁我,甚至妄图将她个人的意志强加于我们之上,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我想要……但我……不,我缺少的只是承担后果的勇气而已。”
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林柏宇一直经受着深度恐惧症的折磨,他敏锐地察觉出做出与恐惧条件相反的举动可以抵消症状的发展——“阻止别人自杀”。是的,他的确对白裙少女心怀怜悯,林柏宇认为,如果对她放任不管,那就是做了和自己父母一样的事情。
但于此同时的,林柏宇也对秦天璇滋生出了日益增长的恨意,“放任她活着一定会造成不好的结果”,可他却又不敢承担杀人的那份责任与罪恶。
他的自尽并不是一场无力的悲剧,而是各种想法,各种因素交叠,互相对他施加推力所致的结果。
本就对考验恨之入骨,在目睹审判庭内的残酷后,这种负面情绪被恐惧症状的发作放大,更深一步地令他迷失。这就像是癌症病人随病情加深逐渐看清了一切般。恐惧症状对于探求真相的人而言,也不失为一种无情的馈赠。
精神接近崩溃的同时,林柏宇也瞥见了审判庭的运作机理,那答案却只是带来了更大的绝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决定出面拯救白裙少女,但在疯病暂愈的那一瞬间,林柏宇立刻发觉是自己把秦天璇引到了肉瘤怪物所在的教室,自以为秉持正义与良善之人到最后竟然弄脏了自己的双手,之前的所有动机、理想都遭到了玷污,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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