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程愿回英国,宣赢整个人彷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儿,除去必不可少的外出,便待在天星门都懒得出。
他很明白,他与程愿只是各取所需,与爱这类字眼毫不沾边,只是程愿陪伴他太久,太过体贴,让他还是不习惯,总觉得丢了什么。
实际上他更明白,他迟早要面临真正的分离,程愿不会陪他一辈子,他总学着如何抽离自己的情绪。
卧室的窗户开着,今日腊月二十八,雪从昨晚开始下,到现在也没有停的趋势,透过窗户,隐约能听见装扮庄园的工人在交谈,聊马上过年就能见到老婆孩子,聊这次又能挣到多少加班费。
宣赢躺在床上笑了,泱泱人海,谁还没点活着的盼头了。
离开贺家时不算特别愉快,头两天赵林雁主动跟他联络,道完歉后顺其自然地祝他新年快乐,也很和蔼地问他年后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回是肯定要回的,当时宣赢还没确定好日期,思考间听见了贺此勤的声音。
他想象着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然后他试图把自己也带入进去,实际只预想到了由于他的出现会令贺家喜气洋洋的气氛大打折扣。
于是宣赢大发善心,说过了十五再回去,也很亲切地送去节日祝福。
这很符合国情,毕竟马上过年,天大的事也得先过完年再说。
任玥本来因为他擅自与赵林雁接触,以及临时放自己鸽子的事准备找他算账,奈何宣赢整日颓废,她既心疼又生气,自己劝自己半天,心道算了,反正宣赢又不是真跟赵林雁和好如初,反正他在沈园,跑也跑不到哪儿去。
代程愿管药的人便成了钟姐,任玥过来时钟姐一手端着杯热水,一手捧着一只小药盒,正在第四次催促宣赢起床吃药。
任玥见钟姐一脸为难,也不多问,把披肩扯下来交给钟姐,接住水跟药,示意钟姐帮他打开房门。
沈家无论何人,即便关系如何亲密也不会随意开别人房门,所以宣赢从没有锁门的习惯。。
钟姐打开房门就下楼了,任玥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水杯放床头一放:“起来。”
宣赢攥着小灰翻了个身,瞧见是她无奈地笑了:“姑奶奶,你个大姑娘随便就闯男人的屋子?”
“叫大嫂。”任玥一头长发用一只碧玉簪挽起,用力地捏住他鼻子,“快起来,钟姐站门口等你半天。”
宣赢坐起,靠在床头柜,任玥把药盒打开,见他不为所动,掰住嘴就要往里塞。
“我的天!”宣赢无可奈何,配合着刚把药含住,水杯就抵在了唇边。
任玥太着急,一杯水不由分说地全给他灌了进去,宣赢一口气喝完,忍不住长长地喘了两口气,喘完了瞪任玥一眼,扬声就冲房门喊:“钟姐,叫沈休过来把他老婆带走!”
钟姐听见了也不敢应声,任玥毫不客气地在他后颈上一拍:“沈休不在家,家里就老二跟我在,你看谁帮你?”
即便没有任玥这通闹宣赢没准备多躺,今天是沈父的一位表叔姥爷的寿辰,因是远亲,沈父亲去反而显得大张旗鼓,每年都是宣赢与沈泓前去。
宣赢洗漱的间隙任玥给他搭了身衣服,换好下楼恰好看到沈泓进来。
二公子一身酒红色西装,眉宇间一派风流倜傥,笑起来俨然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走过来也不知跟宣赢扯了句什么,宣赢抬手就往他手臂打了一拳。
任玥将他们送到车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对两位小叔子的精神面貌打心眼里满意。
深绿色复古西装的款式挑身材也挑气质,宣赢却驾驭的恰到好处,任玥走进帮他整理了下衣领,叮嘱道:“那边肯定闹哄哄的,早点回来。”
二人应下,上车走了。
表叔姥爷的住处在近郊某个庄园里,二人中午前到,今天来的人不少,因是年节,祝寿拜年的人都凑到了一起。
这位叔姥爷其实也就比沈仲青大个五六岁,奈何人家辈分大,进入内厅,宣赢与沈泓很默契地捋好称呼,一声太姥爷把寿星乐得看不见眼。
老头儿这支子孙找不出如沈休一般优秀的人物,但都姓一个沈,家里家外多少能落回些面,他拉着宣赢与沈泓老二老三地叫来叫去,等下一波贺寿的客人来才将人放开。
一经解脱,二人结伴出来透气,宣赢站在生态鱼池旁看里面的锦鲤,沈泓使坏,在背后吓唬他要给他丢水里。
外出一趟,宣赢心里的郁气散去许多,蹲下让沈泓身上撩了把水:“诶,陈凛呢?”
“在家呢。”沈泓掸掸身上的水渍,“今年他爸妈来这边过年。”
沈泓是半路弯的,陈凛是他的同**人,两人在一起好几年,虽然中间分开过一段时间,但和好之后比以前还要恩爱。
宣赢笑问:“那你今年在家过年还是回你那儿跟陈凛过?”
沈泓与陈凛将爱巢筑进了市区,沈泓一般周末会在沈园住一天,余下时间都跟陈凛过自己的小日子。
“在沈园过了零点再回我那儿。”沈泓感慨,“谁让任总不好惹,我怕怕。”
宣赢皱眉,不解道:“今年冬至家宴,妈不是让他来家了吗?差不多就是点头同意的意思,你还怕什么?”
沈泓解释:“妈好不容易才松口的,但还不算.....正式接受,我不敢妄动,不急,再过几年,我俩好好过给任总看。”
想当初沈泓风流的令人发指,混蛋的就连宣赢也甘拜下风,如今搞起纯情,意外地忠贞不渝。
不过有些事,也确实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宣赢夸张地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祝他与陈凛可以早日光明正大地登入沈园大门。
沈仲青与沈休名声在外,午饭期间不乏有特意来宣赢与沈泓桌前敬酒寒暄之人,这俩是沈家嫡亲子孙,即便没有沈休那样大的名声,也足够让人殷切恭维。
在外宣赢永远是一副带着淡笑的面容,实际上耳膜疼,胸口也闷,但这种感觉跟在贺家那种逼仄相比,他显然更愿意负担与沈家有关的东西。
本来吃完饭就要走,没等说话又被寿星的儿子拉到了牌桌上,年根底下大伙都喜气洋洋的,沈泓与宣赢对视一眼,没扫兴,口袋一敞,打算输够就走。
寿星的儿子叫沈纵,比沈休年长几岁,在中复集团旗下娱乐公司担任执行总监,家有贤妻儿女双全,也没影响他外面彩旗飘飘。
宣赢见过不少这种奇特的人,饶是里子如何不堪,表面功夫任谁也挑不出错。
沈纵先是给宣赢与沈泓各点了个炮,后面几圈局势渐入佳境,他扔出一张八万,仗着辈分也仗着家庭氛围对沈休直呼其名:“沈休最近忙什么呢?”
沈纵下家临时搭局的女人似是没听见,摸出一张牌,看也没看就放桌上了。
沈泓叼着烟,不在意地轻笑声:“谁知道呢,你问他去呗。”
“听说沈休打算重整策委会?”沈纵吃下一张牌,“来年开始全国各地巡查。”
几人手边都放着只精致的烟灰缸,唯有宣赢手边是碟蜜渍番茄,一旁摆着一根银色果签。宣赢看了沈泓一眼,扔下一张一筒:“你消息打来听来的?我都不知道。”
“老三,你诚心给我喂牌的吧?”沈纵捡起那张一筒,语气神秘,“但凡跟贪污**有关的,谁敢不长四个耳朵,沈休弄得动静多大,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沈泓按灭烟,伸手摸牌:“哎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沈纵一乐:“老二,你说沈休是鬼,恐怕不好吧?”
沈泓喝了口茶水,抬眼撩他一眼,笑笑没理。
一下午过去,牌桌周边空气浑浊,沈纵仍没放弃似是无意的试探,宣赢自摸一把,一推牌,说:“没劲,不玩了。”
话音刚落,旁边那女人起身就走,沈纵抬的手落了个空,宣赢抽出一张牌,随意往桌上一仍,直言道:“这把就算了。”
沈泓穿上外套,走到沈纵跟前拍了拍他胳膊:“今儿我们哥俩儿输了不少,够不够堵你那窟窿?”
沈纵也不恼,送他们到车前:“撤了我,没准下个人比我还贪,替我说说好话?”
沈泓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很正经地说不行,说他也怕沈休查他账,让沈纵自求多福。
宣赢没忍住乐出了声音。
雪飘的比下午还要密集,司机车技娴熟,刚出发没多久,宣赢打开车窗,发神经似的冲外面大喊了一声。
司机哎呦了声,沈泓笑骂:“要疯了你,喊什么喊?”
宣赢关上车窗,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其实每年代家里来祝寿都能碰见沈纵,这个人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沈家将他作为第三子在家族内部公布出去的时候还是有挺多人反对的,头两年沈纵是最看不上他的那波人里的,但他从不背地骂,都是摆在明面。
宣赢也知道自己从来不省心,玩字画玩宝石,什么烧钱玩什么,刚入行那阵经常豪掷千金买个打眼货回来。
似乎所有的事情在渡过某个阶段就能消除芥蒂,也或许是沈休威名远扬,后来没人敢在置喙宣赢一句,当初持反对意见的声音销声匿迹,宣赢的身份得到认可,辈分按年龄排在了沈休与沈泓之后。
“沈休会办沈纵吗?”宣赢问,“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他总叫我老三的。”
沈泓看向他:“不会。”
“这么确定?”
“沈纵说的没错,换了别人没准儿更贪,沈纵别的不说,这上面他心里有数,”沈泓说,“何况他什么人沈休比我们清楚,别操心了。”
宣赢哦了一声将头扭到了窗外。
街道上全都挂上了红彤彤的装饰,当路过一家理发店时,宣赢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叫停了司机。
沈泓问:“做什么?”
宣赢抓了抓头发:“做个造型。”
四个小时后,宣赢盯着一头招摇的银发,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沈泓出了理发店。
“你不怕回家让你妈吊起来打?”沈泓问。
宣赢的心情没来由的开心,他没回答沈泓,仰着脸笑的畅快。
在无人注意的前方,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下,车里的人恰好看到宣赢脸上为数不多的真切笑容。
他站在风雪里,身形消瘦,深绿色的西装衬的他气质格外忧郁神秘,唯有那个笑脸,仿佛是阴霾里破除的一道亮光。
一声笛鸣传到耳边,宣赢循声望去,见车里的人开了车窗,遥遥冲他抬了下手。
是杨如晤,副驾驶上好像还坐着另外一人。
隔着些许距离,加上有杨如晤做阻挡,宣赢未看清副驾那人,只盯着杨如晤的脸,笑吟吟地低声骂了句:“真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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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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