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宣赢被接回沈园,正式开始了修养生活。
出院时阮扬调配了用药,适应新药期间种种不适难免频繁出现,宣赢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手麻脚麻舌头麻,感受着药物作用同时,心里把阮扬骂了又骂。
宣赢身上有很多神奇的地方,也或许是吃过太过药品的原因,每次换药之后,在经过难熬的过渡期,他便能与药物副作业相安无事地共存。
他不知道阮扬新给配的到底是几种药,用了最大的感触便是无力感很重,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均有一种飘飘乎的感觉,但总体来说竟然是舒服大于难受。
偌大的沈园与天星的地下一层成了宣赢经常停留的地方,他喜好多变,近年钟爱买石头,全家人也知他喜好,无论谁出差,看见上乘料子,必会买来送他。
地下一层已经攒了好多玉石,很久之前宣赢把这里装修成了一间雕刻手工艺品设备齐全的工作间,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时间就这里刻小玩意儿。
沈休只是禁止宣赢出沈园,在沈园之内宣赢还是自由的,在工作间待累了就出来散步,喂喂锦鲤晒晒太阳。
沈休偶尔得闲也会在天星坐坐,宣赢就玩笑问他是不是来探监的,沈休看他心情不错,说让他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特赦。
家庭医生会时常来看他的状态,宣赢一概配合,有时还会跟医生聊聊天,笑称自己情绪平和到能立即成仙。
然而这种平和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平稳期过后,宣赢在某个深夜进入身体与精神皆极其充沛的亢奋期。
他不再嗜睡,也不再懒散,更不再恐惧日落与夜晚。
燥期给宣赢带来的爽感是无与伦比的,他感觉自己已经病愈,灵感爆发到脑袋快要装不下,甚至能一心好几用,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在厉害的人存在。
某次半夜,宣赢依然精力充沛,在天星楼上楼下走了一圈,竟亲手做起了卫生。
平日天星好几位佣人做清理,房间并不杂乱,宣赢吹毛求疵,一番折腾下来,险些连烘干机都拆了清理一遍。
隔日钟姐醒来,见宣赢正在擦拭酒柜的缝隙,再看看纤尘不染的地板,战战兢兢地问他:“三少爷,你是打算把我辞退吗?”
宣赢说没有,他就是觉着房间的空气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弄干净了比较舒服。
钟姐又问:“那您这是一晚上没睡?”
宣赢抬眼细算,伸出三个手指:“三晚。”
钟姐倒吸一口气,回头偷偷找了沈休,直言怀疑宣赢又背着大家多吃药了。
其实钟姐不止一次见识过宣赢亢奋的状态,但是职责所在,若宣赢太过反常,她总要跟沈休报备一番。
沈休听闻并未进行过多干涉,晚上结束工作后来到天星,告知宣赢,杨如晤想要来沈园探望。
除去应酬与必要的寒暄,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信赖与沟通实际上很难建立,一颗心隔着肚皮与心机,说出的话鬼都难辨真假,毕竟这世界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修养月余,赵林雁始终没有放弃联系宣赢,她对杨如晤告知的关于宣赢低血糖的事情深信不疑,并且从坚持不懈的联络里可以看出,十分理解宣赢为何愤怒,即便贺此勤单方面挨了好一顿揍,也没让她打消掉要恳求大儿子原谅的念头。
宣赢对赵林雁的来电视若无睹,不接也不挂,似乎在看当年无情弃子的母亲究竟有多少耐心。
不过贺家里有一位能让宣赢另眼相待,便是颇有些薄情寡义的杨如晤。
或许是杨如晤帮忙隐瞒病情,也或许是那一份略带弥补之意的糕点,宣赢打开了与杨如晤沟通的桥梁,自从出院起,杨如晤每日会来一次电话,一两句简单的问话过后便结束通话,提出上门探望,还是头一次。
宣赢同意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接待了杨如晤。
“头发长了。”杨如晤在宣赢对面的位置坐下,“有些挡眼睛了。”
从医院回来后宣赢没修剪过头发,有时用两个任玥落下的发卡夹起刘海,有时找个皮筋随意一扎,在自家形象什么的完全不顾及,在加上近期情绪甚好,往那儿随意一坐,带上几分笑容,很有一番骄矜贵公子的模样。
“怎么想起上我家了?”钟姐上来一壶好茶水,宣赢示意杨如晤自便,然后又问:“是单纯来看我的,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依旧身带锋芒,言辞之间毫不遮掩对贺家人的防备之意,杨如晤倒一盏热茶,凑在鼻尖闻了闻,才回答:“特地来看你。”
宣赢闻言满意点头,又问:“特地来看我就空手来?”
杨如晤这才察觉到宣赢比以往要....活泼很多。
“沈休家大业大,还能缺了你吃喝?”杨如晤笑着打趣一句,放下杯子又问,“想要什么告诉我,下回来给你带。”
杨如晤态度堪称纵容,但是他本人仍介于贺家,宣赢想到他可能对贺此勤也说过类似的话,血液里仍有愤怒在蠢蠢欲动。
站在旁观者角度,宣赢将他与杨如晤的关系看的很清楚,他们有各自的社交环境,虽然杨如晤在这段时间对他表达了非常明显的关心,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变得过分热络,甚至还带着一些平淡。
一切都没变,杨如晤依旧是贺家引以为傲的好子侄,而他因为动手教训贺此勤,自动脱离了贺家。
“想什么呢?”杨如晤问。
宣赢回神,靠住沙发,笑吟吟地开口索要:“下次来把贺此勤带来,上次被你拦了,我没打痛快。”
室外阳光普照,照的整个客厅极其亮堂,他们中间一张巨大的白玉茶几,光洒在上面,一片温润光华。
宣赢身材修长,许是因在自家,倍感安全之下的姿态很是放松,身体微侧,一只手腕搭在旁边的白色抱枕上,脸上笑容清淡,似是一块静卧的美玉。
只是这美玉带有裂痕,杨如晤看向他腕间那道疤,目光停了几秒,又看向宣赢的脸。
“你哑巴了?”宣赢放下手,翘起一条腿,抬抬下巴,“问你呢,你带不带?”
杨如晤良久未做回应,随后也学他翘起腿,靠住沙发闭目养神:“你强人所难。”
宣赢毫不意外,也不做胡搅蛮缠,甚至还因为杨如晤无言的那几秒而心生自豪。
挺可以了,能把杨如晤堵的哑口无言,试问谁有这本事。
下午杨如晤在宣赢的默许下参观了天星内外,最后在地下一层停留了下来。
这里跟宣赢给人的感觉很像,有沉默有鲜活,乱中有序,宣赢就在这里,也在杨如晤的注视下坐在了工作台前。
下午的时光在松弛的氛围里慢了很多,二人虽相谈甚少,但不至于过分冷清。
杨如晤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中国建筑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翻页很慢,也会一边看,一边随口问一句与书籍毫不相干的话题。
比如最近胃口怎么样、天星工作室谁在负责运营,比如程愿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宣赢一直在认真进行修复工作,很久才会回答杨如晤的问题,导致这些对话通常被拉的很长。
等待他回答的期间,杨如晤会把书放下,直到宣赢开口,他才会重新翻看。
杨如晤在天星待到暮色降临,沈休进门时他把书签放好,合上书放回原位。
“晚上留下吃饭吧。”沈休过去坐到他身旁。
杨如晤看下时间,婉拒道:“下次吧,后面有个会。”
宣赢一手拿着手电观察料子,一手拿着笔做记号,见杨如晤要走也没起身相送,倒是沈休送完杨如晤回来,在他眼前挥了下手,笑他没礼貌。
“我没赶人已经够礼貌了。”宣赢打了个哈欠,“爸妈呢?”
“去见朋友了,晚上就我俩了。”沈休说。
宣赢放下工具,抬头笑他:“你说你老婆成天往外跑,你还挺放心?”
任玥热爱自己的事业,时常天南海北地跑,也是因为工作原因,将婚礼推了又推。
沈休对此倒不介怀,结婚证领了,心也绑一起了,无论再远,总归不会离心。
晚间二人在天星用了晚饭,沈休叮嘱宣赢早点休息,刚要离开手机响了起来。
沈休看着手机屏略微诧异,杨如晤走将将一小时,此时竟又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宣赢见沈休停下,抬头问他,“谁啊?”
沈休将手机界面递到他眼前晃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皆猜测杨如晤大约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毕竟杨如晤一下午都是与宣赢单独在一起,沈休在接起电话时一并按下了扩音。
电话甫一接通,沈休还未说话,只听电话那边的杨如晤轻轻咳了一声,这咳声一点都不突兀,且还十分自然。
“宣赢最近怎么样?”杨如晤声线平淡,似乎下午的见面浑然不存在。
宣赢听得糊涂,沈休先是与宣赢一样疑惑,不过一秒,过去的光景闪现在脑海,随即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杨如晤的确沉稳,且为人处事相当有水准,不过作为昔年室友,沈休知道杨如晤有一个外人无法知晓的习惯。
这一声咳恰似某种信号。
“宣赢啊...”沈休打量身旁宣赢,睁着眼胡扯,“不早跟你说了,喝多了上树要去火星,腿摔断了,最近不能出门。”
一旁的宣赢:“?”
“嗯,养的怎么样了?”杨如晤问。
沈休回道:“身体不舒服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杨如晤那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女声:“你问问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宣赢这才明白,杨如晤大约在离开沈园之后回了贺家,被赵林雁撞见,因为自己长期不接赵林雁电话,杨如晤被催着来打探消息了。
宣赢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关于病情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被赵林雁得知,沈休知晓他心中所想,若没有那晚的晕厥之下被杨如晤得知,沈休必定会站在他的角度连带杨如晤一起隐瞒。
只是事情已发生,杨如晤冷静自持,不多问不多管的态度令他好受很多,然而杨如晤与他非亲非故,此刻却短暂地跟他站了同一阵营,帮他与赵林雁周旋。
欠人情债果真不好受,宣赢索性坐实沈休那声脾气不好,随手捡了块原石,往地板上一砸,冷声道:“沈休,你烦不烦!出去打电话。”
沈休纹风不动,笑对电话里说:“你瞧,又发脾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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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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