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祝安好,勿念

郑叶屿在埠甾坚岛有一个长期主治医生,一个将近二十八岁的青年才俊

杨埕经常带一个黑框眼镜,显得很有学术水准,他也的确很喜欢研究渐冻症,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三五天

两年来他成了除了郑成日和程敏外和郑叶屿最亲近的人,杨埕有点研究成果就展示给郑叶屿,希望郑叶屿能重新燃起活着的希望

可惜郑叶屿对生存没了渴望,治疗也经常不怎么配合

经常坐在海边看海,什么也不干,只是看天和海,就这样度过一天

地球是圆的,所以我无法从埠甾坚岛望到你那里的太阳,你那里天气怎么样,你好不好,会不会有一片云带着我的思念见到了你

或许今年冬天你接到的雪花是埠甾坚岛的一朵蒸发的浪花,算不算……我们再次遇见

郑叶屿身体每况愈下,杨埕在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已经知道郑叶屿撑不过十二月了

星期六下午,杨埕照例探望郑叶屿,给她带了之前想吃却不能吃的小蛋糕,郑叶屿没有想象中开心,缓缓拿出一封信递给杨埕

信封有些磨损了,一看就是经常打开的痕迹,杨埕捏着感觉到了厚度

信封没有写地址,只写了收件人姜叙白

杨埕试探地问姜叙白的地址,郑叶屿告诉他去找林苑

她在赌,如果姜叙白没有放下,那林苑一定会找到他,如果放下了,那这封信就毫无意义了,也不需要再给他了

2022年12月29日,郑叶屿平静坐在轮椅上,和往常一样看海浪,程敏发现忘记带水杯,起身回住处拿

再回到郑叶屿轮椅旁边时,郑叶屿还是那样平静,只是没有了呼吸,她是祥和的,眉头微蹙,像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

几天之后郑成日和程敏商量好按照郑叶屿的遗愿,把她的一缕头发剪下撒放到花盆里,在盆里种蔷薇,摆到转角书屋附近

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这里,她变成蔷薇陪他再度过安静的时光

姜叙白在北城读完了大学和研究生,回到了之前的城市当实习生

一次整理文件,姜叙白回到了转角书屋

七年里他总是怕书屋倒闭,所以在大学毕业后盘下了这家店

这是他七年后第一次踏进来,为了维持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所有都没变,只有门口的蔷薇越来越艳丽

他看着红色蔷薇出了神,她最喜欢的花,他还没有送过她一次呢

整理好了材料姜叙白回到了医院,科里主任让他去资料室找近几年相似病情案例,翻看见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郑叶屿

他急切拿下那摞病例,仔仔细细翻看,他不想确认这份病例是她的

眼泪夺眶而出

七年里他不敢想起她,不敢问她怎么样,他以为郑叶屿只是不喜欢他,离开他仅此而已

如果只是不喜欢他,那他就努努力站到她身边看着她幸福快乐就好,可是偏偏是这样的结果

他一遍又一遍看着确诊时间和死亡时间,她自己面对了死亡,心痛如刀绞,连呼吸都仿佛会加重心痛,他哭到干呕,久久不能回神

在读研究生期间他甚至会想是不是郑叶屿喜欢上了别人才离开他了,他还有怨她的时候,怨她不让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存在在她身边

渐冻症那么折磨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僵硬,她那样活泼好动怎么承受得住……

他不敢想郑叶屿最后的时光是怎么样的,他看不了她难受,看不了她受苦受难

眼泪止住了,可是内心只会永久潮湿,陷入海底,一望无际的幽深绝望

他从备忘录里翻出林苑的号码,打通了林苑的电话,想知道她那两年里的点滴经历

二人在转角书屋约见,姜叙白递给林苑一杯咖啡,林苑拿出了那封陈旧的信,递给了他

姜叙白看着信封上的字,慢慢摩挲着,那是她的字迹,只是有些变形了,应该是她那个时候病的很重了吧

林苑潸然泪下“她只给你和我留了信,我没看过你这封。你好好看吧”

抑制不住的思念就是倾巢的海水

林苑离开后姜叙白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三十三张纸,从那次见面后,她每个月都给他留了一页信,有些是有趣的见闻,有些是难过的心情

他通过这些文字感觉郑叶屿还在自己身边,像个小兔子说个不停

每张纸上都有祝安好,勿念

她不提检查的繁琐,不说治疗的痛苦,她只说天气很明媚,说小猫不吃她放的猫粮,说埠甾坚岛的玫瑰长势喜人

“我死后会变成红色的蔷薇,盛开在你的身边,从此你身边的每一朵蔷薇都是我”

对啊,看见的每一朵蔷薇都是你给我留下的心锚,从此以后除你,我心中再无红蔷薇

转年春天,姜叙白看见书屋门口的蔷薇开了花,娇艳欲滴,折下一朵夹入收藏册里,收藏册旁边是郑叶屿留过笔记的书,这些书已经成为姜叙白的独有珍藏品,不向任何人展示

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希望补偿那些与你错过的时间,雪花会融化,但它带着埠甾坚岛的我的想念

一切感天动地的誓言都不如我的思念到达你身边

祝安好,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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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见安好
连载中独岸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