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从山上下来的？”茶棚里已经坐了几名登山途中临时歇息的青年男女。
小水点了点头。
“听说山上下雪了？”其中一个男孩打听到。
“嗯，山顶上昨天下了一场大雪，但现在早就停了。”
“果然，我们昨天就想上山，但是山底下了好大的雨，他们发了公告，不让游客登山了。今天雨停了，有太阳，才放我们进来。”那男孩赶上了今天开门进山的时间，有些兴奋。
“哦？山脚没下雪吗？”
“没有，不过也很冷。我看你们俩都没穿登山鞋，下面的路恐怕不好走啊！尤其是鹞子岭和绝望坡那边，那就是在山峭上剔了一些凹槽当台阶，旁边只有一条锁链抓着，人很容易就滑下去了。白天我们上来的时候，那些凹槽里都还兜着雨水，没什么大碍。但待会儿气温降低，那些雨水可能会结冰，那条路恐怕就不能走了。”
与他同行的一个女生补充道：“你没看到通知吗？他们说四点钟，那段路就要封了。”
“啊？导游说了吗？那他们俩肯定下不去了，现在都3点多了，我们从鹞子岭那爬上来都要一个半小时呢。”
杨柳听的仔细，忙问道：“这么说，从这下去要一个多小时？确定那边4点就要封路了吗？哪里的通知啊？”
那女孩答道：“你们从这下去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肯定到不了！我们导游的消息很灵通的。”
那女孩朝着坐在茶棚最里面的一个中年导游喊道：“导游，鹞子岭那条铁锁道，是不是等到4点钟就封路了啊？”
那导游正喝着热茶休息，听到这边的声音，回答到：“对！你们现在啊，就是想下也下不去了！大伙抓紧喝完，快点出发，5点前要登顶！”
那女孩回头吐了吐舌头。
小水包里还留着地图，急忙掏出来研究，以自己和杨柳目前小腿都已经抖起来的程度，目测的确是来不及赶去那段路了。
与其到了鹞子岭再被赶回来，不如今天就到这里。
真是该感谢这几个年轻人，不然恐怕真要白受一番累。
杨柳：“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这应该竖个通告牌，不然后面下山的人，都不知道。”
那男孩道：“说起来，这下面不远有个凉亭，那边有个告示牌，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有个管理员过去了，估计就是写通知吧。”
男孩刚说完，只见那导游站起来吆喝道：“差不多了，大伙收拾下，出发了！”说完去老板那边结账了。
看那几个年轻人急着起身准备出发，小水和杨柳连忙道谢。
小水：“那我们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山上吗？”
杨柳：“你还爬得动么？”
小水摸了摸还在抽筋的小腿，摇摇头。
杨柳：“我看这里好像有客房，我们就住这吧...明天中午再接着走，反正你也有假期。”
小水点点头，喝完了热茶和点心，和杨柳一道去柜台问入住的事。
杨柳：“老板，这里有房间住宿吗？”
那老板生意忙碌，在灶上灌热水，远远答道：“没有没有！”
杨柳：“我看楼上好像有客房啊？”
老板：“被要下山的人订完了，他们一会儿就下来。”
杨柳：“那…我们现在向上爬不动了，向下又下不去...这附近还有其他能住的地方吗？”
老板：“山上有，这下面没了，下面都是陡坡，盖不起房子。”
两人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守在柜台边。
那老板灌好了水壶，提了两壶到柜台前，看他们还不肯走，翻了下台本，嘟囔道：“都订满了...除非待会儿有人退！如果没有退房的...楼上有个工具间，本来是给工人住的。里面只有一个单人床，你们俩不嫌弃的话，就在那间将就一宿。”
小水把杨柳拽到一边：“要不，咱们还是回山上吧，还来得及。”
杨柳：“你今晚还能和灵芝凑合凑合，但我不行啊，总不能让我去找她爸爸帮忙，昨天我和她爸爸的关系，你也看见了。”
小水：“那…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在这儿啊！”
杨柳：“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你一个人能在5点前爬上去嘛？你腿抖的比我还厉害！”
小水瞅了一眼杨柳，道理虽是没错，干嘛说话这么直白嘛！
杨柳：“先在这里等等吧...说不定待会儿有人退房呢。”
店老板好心，先把工具间的钥匙给了杨柳，让他带着小水，可以先上楼去暖和暖和，等有了退房，再通知他们换房间。
工具间在二楼的楼梯口旁边，只有正常房间的一半面积。因为是背阴面，窗户正对着后山的山体，夏日自是清凉，但冬天里看上去更显湿冷。靠窗的角落里，七零八落的堆着一些电机工具等，还散发着类似机油的味道。
小水虽然不是什么娇气的女孩，但进了房间，也难免心中打鼓：这里冬天真的能住人吗？
杨柳上前把窗帘拉上，遮住了窗户，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小水站在门边摸索了一番，打开了灯，却是瓦数很低的那种昏黄的老式灯泡。
两人相对无言，房间里静的可怕。
杨柳咳嗽了两声，放下背包扔在床脚。这里连坐的椅子都没有，只有靠门边一张小床。
杨柳：“你要进来吗？”
小水起先一直站在门边，斜身倚在门框上，听杨柳这样讲，只好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走进来，带上了门。
“这里看上去很久没人住了，会不会有老鼠啊？”小水有点担心。
杨柳环视一圈房间，又看了看棚顶，说道：“可能有，但是这么冷的天，它们不会出来吧？”
小水：“就是因为天冷，它们才往有热气的地方钻吧！”
杨柳：“没事，有我呢。”
小水看了看床，果真要在这里住一晚吗？这张床看上去躺两个人也有些勉强，枕头也只有一个而已，被子看上去也脏兮兮的。
杨柳看出小水的心思，说道：“待会儿我跟老板再多要点被子过来。”
说罢，在床脚边找到了电热毯的开关，打开来。刚才没有仔细查看，才发现那堆工具里有一个双管的取暖器，插了电，两根管快速发红发热，这小小的房间里倒是逐渐暖和起来。
“还好，这里有电。你要不要过来烤烤？”杨柳蹲在取暖器前揉搓着双手，哈着气。
“杨柳，我们真的要住在这儿吗？”小水还惦记着换房间。
“清水，对不起呀，都怪我，让你跟着受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本来也是我自己要来的，跟你没关系。就是...床有点小，能放得下两套被子吗？一翻身就滚下床了！我看我们得一个人的头对着另一个人的脚，那样错开来躺下才行。”
杨柳本打算着，今晚若真的住在这里，他就去楼下茶棚跟老板借几把椅子，搬上来摆一摆，自己大不了在椅子上对付一晚就好。却没想到，小水脑子里想的是那张床上如何才能躺下两个人，难道她不介意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唔…你一个人躺就好了，不用管我…”杨柳怯生生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你怎么办？你又要让给我？那我怎么睡得着？”小水诧然道，莫非杨柳今晚打算坐一宿吗，像几个月前在火车上逼着她换卧铺那样，再来一次吗！
“我…我去茶棚搬点椅子，拼一拼就好了。谁知道呢，说不定，待会儿能换房间呢？我…我下楼问问。”不知怎的，杨柳讲话开始结结巴巴。
杨柳当然知道小水说的“又”是指什么，显然她是说上次在火车上换位子的事，但他却想起了那次他说了句自己要结婚，只是现在都被大林戳破了，所以他自觉亏心，说话才突然结巴起来。说完，急急忙忙开门往楼下躲去。
房间里只剩下小水靠在取暖器旁边烘手，杨柳迟迟没上来，想必是在楼下和店主商量。
片刻后，听到楼梯一阵说话声，似乎上来了一批客人。等声音渐消，杨柳还没回来，小水披了羽绒外衣，出门去找。
楼下竟空无一人，店主可能在楼上房间引导客人入住，但杨柳呢？山路上已经没有游客，看来下面的路果然是已经封了。
小水试着打手机，似乎听到哪里传来铃音，循声找去，这才找到杨柳。原来他正靠在留仙谷后面角落的一处高台栏杆上，正往山下瞧，手机就在手里响着，却没听见似的。
“喂，你没听见手机响么？我说，你怎么总是不接我的电话！”小水气呼呼，老远喊起来。
杨柳知道她在找自己，但没想到她就在眼前。自己刚刚不过是没想清楚，平复一下思路罢了。
“唔…正准备接。太冷了，动作慢了。”杨柳直起身来，预备从高台上走下来。
“这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么？”小水却把他怼回高台，自己也站上来瞧。
“山下怎么了吗？”她向杨柳刚刚望去的地方打量道。
杨柳站在身后，用力拽住她前倾的身子，只怕她摔下去似的：“你小心点，这栏杆...也不知道结不结实。”
“哎呀，你别抓我，我有分寸的。”小水头也不回，把杨柳的手顶回去，又往前探身去望。
杨柳看她竟比自己胆子还要大，实在不放心，拎起小水的羽绒帽子就往自己怀里扽，左手环腰将她轻轻抱住：“你胆子也太大了...太危险了，我们回去。”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站在这里看什么呢？连我的电话都听不见了。”小水却不肯动，杨柳只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我…没看什么，在想事情。”
“想什么？”
“你知道杨絮的事了。”杨柳鼓起勇气，说出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小水静悄悄的，耳边却发红起来，等于默认了。
“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杨柳松了她的帽子，左手往怀里又紧了一紧，语气略带责问似的。
他要问个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来揭穿自己，究竟是不是他自己在金台镇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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