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在一个清晨突然就离开了。唐好归是她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撑。起初,看着唐好归不让唐兴钻了空子这件事支持她活下去,后来,独自带着唐好归的时候,她怕自己死了唐好归没有人照顾,于是虽然病得很重却依旧撑着一口气。后来唐好归考到了现在的城市,想看看重新活过来的唐好归成为了她新的支柱,最后,唐好归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她终于没什么可以挂怀的了。她早年留下了病根,早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她受了太多的苦,终于无所挂怀之后,所有的病痛一起袭来,将她重重击倒。这场来势汹汹的病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是一个晚上,一切都结束了。
戚长亭始终陪着唐好归处理后事。唐好归足够成熟了,他心里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却流不出泪来。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怎么老天又要来捉弄他呢。他想不明白,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守在周敏的床前,让她孤孤零零就走了。
唐好归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他闷在和戚长亭一起租的小屋里,茫然的枯坐着,一坐就是一天。戚长亭劝他:“她受了太多的苦了,现在走就是最好的。”唐好归点头,却不应。
很久很久,唐好归才终于如梦初醒一般。他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戚长亭。他并不是没有人爱了。他发疯一般依赖着戚长亭,求着戚长亭标记他,什么标记都可以。
唐好归已经快要十九了,一切都是刚好,所有的事都顺其自然。
某一个深秋,桂花开得很好。戚长亭跟唐好归走在一片桂花树下,馥郁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唐好归往上跳了一下,伸手揪下来一小簇桂花。他把那点桂花放在鼻子边上轻轻嗅着。戚长亭看见了不乐意了,说:“我身上的信息素更香更浓,你怎么不闻我啊。”唐好归躲开他凑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说:“你身上的桂花味道不纯粹了,沾了别的味道。”戚长亭捏了一把他的后颈,说:“那你说是因为谁。”
alpha和Omega进行了终身标记之后,信息素会彻底交融,这样的情况并不只针对任何一方,而是二者全部都具有这样的变化。所以现在,唐好归身上的白酒味中沾染了浓烈的桂花味,而戚长亭的桂花味中,也像是泼洒了大量的酒液,醇香扑鼻。唐好归对这样的变化很满意。他并不喜欢单一的白酒味。掺入了戚长亭的信息素之后,他对自己的信息素的接受度终于高了许多。
唐好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戚长亭:“你的微信头像,那束玫瑰花,是谁送给你的,让你这么宝贝,留着当头像当了好多年。”戚长亭愣了一下。那是一段挺久远的记忆了。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
“那束花是我爸爸送给我父亲的。并不是那个小Omega送个我的。”唐好归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不禁有些脸红。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随即他为了掩饰尴尬,主动问到:“那你讲讲这束花的经历?”戚长亭从唐好归手心里拈出一朵桂花,讲了起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父亲还没有到很远的地方去上班。大概就是跟你初遇后不久吧。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我爸就会买一束花,一束很热烈的红玫瑰送给我父亲。那时的我很小,不懂为什么要买这种没什么用的东西,因为他们即不能玩,也不能吃。我也不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对每一束花都那么珍惜,一定要在屋子里把这束花摆到干枯,那样了也舍不得扔。我一直不懂爱情是什么,哪怕我的父亲们都深深地沉浸在他们的爱情之中。他们自己对待自己的爱情珍之又重,是两个大情种,但对于我,却疏于这方面的教导,导致我隔了那么久之后才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我有一次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在乎这几束花。父亲说,这是爱情。是永远不会腐朽的东西。即便玫瑰干枯了,即便人入土了,它都永恒不变。我懵懵懂懂,第一次察觉到了玫瑰的好看,于是我用当时的手机拍了一张。那是我相册里唯一一张从这个手机转移到另一个手机,从来舍不得删除的。后来要用微信了。我在一堆动漫头像中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这张玫瑰花。我希望我的爱也能像玫瑰一样永远存在,永远艳丽。即便他枯萎了,也是美好的存在。”
唐好归出神了,这番话很打动人,他抱了抱唐好归,说:“我们的爱会永远存在。我会永远爱你,而我也始终相信,你会永远爱我。”戚长亭低头吻了他一下。他问:“你是不是对着这个头像吃了很久的醋?”唐好归很坦荡:“对啊,我之前以为,这束玫瑰花是嘉嘉送给你的。毕竟他那么活泼,像一朵真正的玫瑰花,而且他有着玫瑰花味的信息素,还染着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我在意了很久,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跟你都姓戚。直到后来,你跟戚嘉从书店匆匆离开,我才意识到,你俩是堂兄弟,做不成情侣。”看唐好归那么坦诚,戚长亭也坦白了一些事情:“你我彼此彼此。我曾经对着你的微信名吃醋,认为暮暮是一个你喜欢的人的小名。”“你猜对了一半,确实是喜欢的人,不过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唐好归已经从小时候的噩梦中走了出来,他现在已经可以用正常的心态,平和的提起唐兴,唐知暮还有周敏了。戚长亭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中,不消片刻,衣服口袋就是淡淡的桂花清香了。
唐好归让戚长亭站在原地等他,他踮起脚,轻轻掰下了一小支桂花,送到戚长亭面前。他说:“桂花在我心里也会不朽。因为桂花就是你。所以你可以收下我不朽的爱意吗?”戚长亭欣然接受,将那一小支桂花放在了手心。
唐好归又问:“嘉嘉最近怎么样了?”戚长亭最近回了趟家,对家里的情况还算了解。他笑了笑说:“嘉嘉最近在大学里过得还不错。听说新交到了一个alpha男朋友,很高很帅,对戚嘉也很好,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了。”“那就好。戚嘉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了。”戚嘉最终还是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专业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像当年处置遗产一样。他十分有主见,又固执。他最终选择了母亲曾经的专业,将来也会从事母亲从事的工作。戚嘉的父亲曾回去看过他一次。父子两人相顾无言。当听说戚嘉的选择后,他的父亲红了眼眶。唐好归从戚长亭这里得到了许许多多有关于戚嘉的消息,有关于沈忱和戚成的消息。唯独听不到那个曾经住过的城市的消息。戚长亭知道唐好归讨厌哪个城市,所以尽量避免提到那里。
“我爸和父亲想着过两天来这里住段时间。他们跟我说,是因为想你了。”唐好归深深为这家人动容。知道他不愿意回原先的城市,便迁就他,来他现在定居的城市。这让唐好归感觉自己被深深的爱着。“好啊,替我谢谢他们。”
回家后,唐好归发现戚长亭的头像换成了他今天摘给他的那一支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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