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队长，你们来了。”
明曦跟着乘警刚踏进海西区公安局就见一位穿着便衣的女士迎上来笑道。
乘警也笑起来：“江队长，那几个嫌犯给你送过来了。”
“行，先带到审讯室里，我待会儿过去。”
明曦听着二人熟稔的对话，直愣愣地盯着女士瞧，眼神一错也不错。
被唤为江队长的人穿着当下最时兴的皮衣，留着一头利落地短发，眼神锐利似鹰，但脸上却挂着亲和的笑。
江律心在少女看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扫了一眼明曦，见人瘦条条的，裹着肥大的棉袄，以为是第一次来警局，心中忐忑。
她冲着明曦笑，眼神却示意黄队长：“这就是察觉到人贩子的小姑娘吧。”语气中并没有疑问，想来见到她的第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揣测。
黄队长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中都是赞赏：“就是她，小姑娘可厉害了。”说完又补充道，“有你当年的风范！”
江律心给了他一个白眼，轻柔的问明曦：“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饿不饿？”
明曦还没来得及回答，乘警黄队长就插嘴说：“你以为我是你呀，人家姐妹两个被我们照顾的可好了，大家都知道她是英雄，时不时就给人家送好吃的。”
“是是是。”江律心敷衍笑道，一阵寒风飘过来，她见旁边的小丫头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别在院子里站这了，进屋里，屋里暖和。”
明曦牵着明月沉默地走在众人中间，眼睛却忍不住地越过前面的人往里面探，心中期待而忐忑。
从知道是来海西警察局，她就一直有些心事重重，乘务员姐姐们看出她的焦躁，也只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害怕。
到办公室也就两步路的距离，一行人很快被室内的温暖包裹，江律心还亲自到了两杯温热的水递给她们。
“捧着暖暖手。”
明月先是看了一眼明曦，在她点头后才接过热水。
“就做做笔录，别害怕。”江律心笑起来，“小姑娘吃面包吗？”
没等二人回答，她就从抽屉里掏了两包面包给她们。
明曦怔怔接过，看着熟悉的花花绿绿的老式包装袋，隐约还能闻到里面香甜的气味，是富强面包。周文宣之前也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面包，连带着也给她投喂过不少。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大办公室里那个让人无比熟悉的位置，木制的椅背上搭着一件警服，桌面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连一页纸都不曾折起来，与旁边明显凌乱的桌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曦垂下眼睛，遮掩住眼眸中汹涌的情绪，她撕开包装袋，轻轻咬下一口面包，熟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眼角控制不住的有些湿润。
她感到胳膊被轻碰了一下，转过头去瞧，只见明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趁着公安们没注意，对着姐姐悄声分享：“姐，这个面包好好吃，特别甜！”
明曦心中又是一阵酸涩，这个面包在海城的商店里随处可见，但对于明月而言却是十来年的人生第一次吃到。
明月不知道怎么吃到这么好吃的面包，姐姐的心情却还这么低落，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明曦勉力扬起笑，说：“那我回头多买一些，让你吃到腻。”
明月简直不敢想吃到腻会是多大的幸福，她又咬下一口面包，嚼了嚼，满足地咽进肚子里。
旁边跟黄队长交流情况的江律心一直注意着姐妹两，听到二人这话，心底也忍不住变软，问：“你们是第一次来海城？”
明曦点头：“是。”
“有亲戚朋友在这边吗？”一般来说，女孩子出来打工都是有熟人带着的，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不太安全。
明曦摇摇头：“没有。”
明月警惕地看着江律心，生怕她会让她们俩回家去。
江律心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了，扫她一眼就知道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失笑：“那你们今晚有地方住吗？”
现在已经四点多了，眼瞧着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明曦回道：“我们准备先找个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去租房子。”
“倒也是个办法。”江律心点点头，“我待会儿找人送你们去招待所，明天租房也让她帮你参谋参谋。”
话音刚落，黄队长就迫不及待地替她们答应，生怕小姑娘家面子薄，不好意思接受。
江律心既然说出口，就没准备被拒绝，招招手叫人：“小徐，你过来一下。”
“江队。”过来的是一名长发女孩，叫徐茗瑞。
江律心又对着她交代一番，徐茗瑞拍着胸脯保证：“江队，这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就行。”
江律心瞧着她憨乎乎的样子，当下就有些不放心，无奈道：“要是小周在，这事交给他最妥帖，他对这一片最熟悉，就可惜他这两天请假。”
周文宣和徐茗瑞都是去年刚从警校毕业分配过来的学生，只是小徐是外地人，其实交给老公安也行，但他们组人手紧缺，赶着刚过完年，案子堆积着，老公安们都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是没空。
徐茗瑞眼睛圆溜溜地瞪起来，鼓着脸不服气，“我肯定干的比周文宣好。”
明曦在江律心说出周文宣这两天请假的时候就跑神了，怪不得位置上空空的，办公室里也一直没见人影儿。
等做完笔录，从海西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徐茗瑞在警服外穿了一件呢子大衣，领着姐妹俩直奔附近的招待所。
路上闲聊道：“小花，你今年多大啊？”
明曦明月证件上还是以前的名字。
“刚十八。”
“才十八啊，那我大你好几岁呢，你叫我瑞姐吧。”
明曦弯着唇角笑：“瑞姐。”她前世没见过徐茗瑞。
徐茗瑞不自在的挠挠头，又问：“小草才12就来海城，不念书了吗？”
“念的，等安定下来后就给她找学校，对了，瑞姐，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就冲着这一声声瑞姐，徐茗瑞也不会推辞，“等我回去打听打听，再告诉你。”
招待所离得不远，三人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招待所的老板一看就跟徐茗瑞很熟悉，入住办理得很快，明曦付了钱后，徐茗瑞拿着钥匙领着二人上了二楼。
“这老板人不错的，你要有什么缺的就跟他说，前台也有电话，要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我宿舍号码。”徐茗瑞留下一张写着电话号的字条后就离开了，走前说，“我明天九点来找你们，带你们去租房。”
“谢谢瑞姐。”姐妹俩齐声道。
在海城这个地界，这家招待所价格已经算实惠，再便宜的徐茗瑞也不放心让她姐俩去住。房间里一应设施都很齐全，甚至还有淋浴可以洗澡。
明月一进房间就啧啧称奇，在软床垫上坐了坐，躺下又起来，忍不住夸赞说：“姐，这个床好软啊，而且上面特别香，比桂花还香呢！”
明曦瞧着她这傻样，忍不住笑出声，“先去洗个澡吧，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了。”房间里十分温暖，她脱掉身上的棉袄，走进里面的浴室。
两个人洗完头洗完澡后坐在床沿上，明曦拿着吹风机给明月吹头发。
轰隆隆的声响中，明月好奇道：“姐，这个东西也太好用了吧，这样就算是冬天也能晚上洗头发了。”
农村没有吹风机，一到冬天，大家都是趁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洗头发，洗完后站在太阳底下晒。
“那等我们租好房子也买一个吹风机，这样你想什么时候洗头就什么时候洗头。”吹风机的噪音太响，明曦只能扯着嗓子说话。
明月想都没想就拒绝：“还是不了，这东西一看就很贵，还是等有钱了再买吧。”
这时候只要是家电对她们来说就没有便宜的，不说家电，陈家就连电都没有，一到夜里，村里的其他人家都亮起灯，只有他们家一直是黑乎乎的。
明曦听到她的话后默了默，手指轻柔地穿过明月的有些干枯的长发，小姑娘爱美，头发留得长长的，平时总是很难打理。
明月头发干的差不多后，接过吹风机学着刚才明曦的样子给她吹。
招待所的灯挂在头顶，特别明亮，房间里被照得亮堂堂的。
吹完头发后，明月起身趴在窗户上，窗帘拉开一个角，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绚烂的世界。
明曦也凑过去跟她一起看。
城市跟农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而海城又是最为发达的城市，哪怕是夜里，街上的行人也不少，路灯像是不要电似的照着，远处的高楼巍峨矗立，遮天蔽日般。
二人下了火车就跟着黄队长进了警察局，现在闲下来才能静静地欣赏这所城市。
明月微张着嘴惊叹：“怪不得二丫的姐姐要来这里打工，感觉在这就算睡路边都比陈家村好。”
明曦被她的对比笑到，点着不远处的高楼，说：“以后我们也要住在楼房里，房间里到处都亮着灯，就算晚上起夜也不用怕黑了。”
明月望着那边一个个亮起的小窗格，眼睛弯弯，开心地笑起来。
明曦视线下移，看到招待所门前的路灯下支起了一个小摊子，热腾腾的烟气往上跑，随之一起的是烤红薯的香气。明月也闻到了，肚子率先咕噜噜起来。
明曦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脑袋，起身拿起自己的破棉袄说：“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买一个上来。”
明月眼睛盯着小摊子，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明曦的身影，递过钱后从老板手里接了一个袋子。
明月坐回床上盯着门等着，耳朵也竖起来仔细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好像心里已经被烤红薯的香甜炙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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