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寻默默记下号码，在报摊老板出声赶人前，离开了报摊。
这也许是个陷阱，是躲在暗处杀她的人，为了处理掉她这个可能给警方提供线索的人故意设下的。
但他们是怎么知道她的呢，她只给警署打过一次电话，难道是警署里的人泄露的？
距离和船老大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
冯寻在附近的几条街上来回溜达，直到摆摊的收摊，店铺关门，闲串门的人回家睡觉，她还是游荡在外面，没有回家的意思。
天有些朦胧亮的时候，香江号称永不熄灭的霓虹灯也消失了，路的尽头似乎就是一片朦朦胧胧的迷雾，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离自己很远。
小巷里拐来的冷风一吹，她又顿时回归现实，将心底产生的那点感伤全忘了。
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人开门做生意，早茶铺子上热气腾腾，老板勤勤恳恳地忙碌着。
冯寻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她走到一个没人的电话亭，拿起电话，拨号……
深水埗警署里的灯光熄灭了，只余办公室里的一盏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彭灿坐在黑暗里，盯着台灯下的电话发呆。
这是署里专门给他安排的电话，报纸上留的是这台电话的号码。
其他同事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这两天彭灿像是着了魔似的盯着电话，他们终于确认这位彭督察就是为冯寻失踪案而来的。
但冯寻没再打电话过来，所以彭灿就想到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寻找线索的报道。如果她看到，也许会主动联系他。为此他一直守在电话前，寸步不离。
这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
彭灿瞬间站起来。
最近打来的电话有很多，有总部那边劝他回去的电话，还有深水埗各地方领导打来的。
他因此知道这片地方竟然有这么复杂的人事关系。
他失望了太多次，希望这次不会再让他失望。他接起电话，对面的冯寻迟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彭灿猜到她一定是那个能提供线索的人，怕她挂断电话，先开口道：“你是谁？”
“深水埗北河街有家豆花做的不错。”
说完，冯寻挂断了电话，她静静地等着彭灿送上门。
彭灿听着听筒里传出的忙音，放下电话，开车前往北河街。
街上很多干苦力的人已经坐在各色小摊前吃早茶。
这是条窄巷，车开不进来，他下车一路打听，找到了最好吃的豆花。
豆花出自一个小摊子，前面排着一些人，摊前支着三张桌子，没有坐上桌的人，端着碗坐在矮凳上吸溜豆花，脑门冒出一层油花。
没抢到桌子，又没抢到凳子的人，则蹲在地上，同样抱着碗吸溜。
老板在摊前一边忙活着，一边招待着顾客。
彭灿扫了一眼摊上的人，不确定哪个是约他的人，或者对方还没来。
他只能在后面排起了队，轮到他时，老板问他要什么口味的。
他答不上来，让老板帮忙推荐。
老板问他有什么忌口，他说没有，于是老板就推荐他买自家的红糖豆花。
彭灿没有意见，他又不是真的来吃豆花的。
在老板给他做豆花时，他问老板：“你这里的顾客都是熟人吗？”
老板说：“我这小本买卖，基本都靠熟客照顾生意，也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像您就是第一次来。”
彭灿赶紧问：“还有谁像我一样，是不经常来的，他们一般都去哪里？”
他这么问是有道理的，他猜对方这么警惕，一定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会选择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他见面。
但冯寻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是单纯的饿了。
当彭灿拎着一堆吃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说：“不错嘛，彭警官，看来跑了不少地方。”
彭灿臭着一张脸，此时他要是还搞不清楚她的目的，那这么多年的警察真的是白当了。
她在他之前就到过豆花摊，问过老板一些问题，知道附近的这些小摊主几乎都认识，有时也会相互介绍生意。
他顺着卖豆花的摊主的介绍，去了包子铺，卖龟苓膏的地方，又去了糖水铺，就这样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从一家卖奶茶的店里得知，他们早上生意红火，店里的座位有限，许多没占到座的人，都会选择打包，然后去对面的老公园里找位置坐着吃。
“怎么是你？”
这实在出乎彭灿的预料，他以为打电话的人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且是名男性。
为了帮他解惑，冯寻捏着嗓子道：“彭警官，怎么就不能是我呢？虽然我进过局子，但你不能因此就歧视我呀。”
声音完全变了，彭灿听出来，这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家伙的声音。
她竟然会变声！
可是不对呀，因为上个案子，他调查过她的资料，神探姐姐失踪的时候，她才只有十几岁，那段时间她刚做完心脏手术，还不能下地，怎么可能有神探姐姐的线索。
不过冯寻的爸爸在那不久后，也失踪了，难道他和神探姐姐的失踪有关联？
思绪转了一圈，彭灿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冯寻身上。
“你知道些什么？”
冯寻并没有作答，而是伸手示意他把拎的吃的给她。
彭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东西递给了她。
冯寻饿坏了，算算她有三天没吃饭了，再不吃就要饿昏了。
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彭灿带来的食物，直到再也塞不下了，她才打着饱嗝停下来。
什么冷静果敢的香江女神探，饿死事大失节事小，就让这些包袱通通见鬼去吧。
等冯寻吃完，彭灿才开始继续他的问询，但她再次制止了他。
冯寻反客为主，问他赏金一百万是不是真的。
彭灿点点头，瞥见她瞬间惊喜的脸庞，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要看你提供的线索是否有用，如果只是一些我知道的线索，这笔赏金你还是拿不到。”
“是不是只要我说出你不知道的线索，你就给我钱？”
“也不是，必须要是有用的线索，至少得值我这一百万。”
彭灿越来越觉得她就是贪图自己给出的一百万，所以才慌称知道什么。
亏他还浪费这么多时间陪她玩，此时他只想回去继续守着电话机。
冯寻也知道自己不拿出点什么，没有说服力。他不会相信她。
于是在彭灿转身之际，她说：“想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吗？”
彭灿停住脚步，听她说：“我知道。”
终于，两人重新面对面，彭灿极力压制心中的波涛汹涌，因为太过用力，眼睛似浓墨将要滴出墨汁，湿润了一圈。
“她在哪？”他的嗓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冯寻真有点看不懂他，自己认识他吗？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她呢？明明警方都放弃了寻找。
她猜应该是年轻警察为了尽快升职，想找点难案大案来办，有什么比破了她“失踪之谜”的案件更轰动呢。
她第一次给警署打完电话后，就在警署附近打听了一下，深水埗警署简直一盘散沙，办案率全香江最低，是全香江警察最不想来的警署，没有之一。
也就是这个刚调过来的彭督察还有点能力，据说履历非常丰富。
但优秀如他，还是被调来这里坐冷板凳。冯寻猜他一定是得罪了上头什么人，被发配到这里。
要想再调回去，要么找到更大的靠山，要么就要靠实力，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他的功绩。
前世冯寻就得罪了上面很多领导，一直被批不合群，但她还是靠着过硬的实力站住了脚，让很多人闭上了嘴巴。
不过这条路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论彭灿是不是为了升职，这份不输自己的勇气就值得敬佩。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到底有没有一百万？
香江警察的工资虽然不低，但看他这样子工作的时间不会很长，应该存不到这么多钱。
那他的钱从哪来的？
莫非是她告诉他线索，然后他转头又去找上司领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其实，冯寻真的想多了。
彭灿的行动并没有告诉上级，纯属他个人行为。
他是个富二代，大学都是在国外念的。
还记得他正在国外上大学时，无意间从报纸上得知了冯寻失踪的消息，他立马就坐飞机赶回香江，还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街头巷尾找了她好久，可是都一无所获。
毕业后，他就加入了警队，一直暗中调查，都没有她的消息。
最后，他向上级申请想要重启冯寻的案件，但上级以这个案子影响太大为由拒绝了他。
所以他和上级大吵了一架，没多久他就不顾上级的挽留，申请调到深水埗警署当值。
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查看冯寻的档案。
公园里的人看着他们俊男美女站在一起，还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彭灿左右看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冯寻跟着他上了他的车，看到车子驶进一片别墅区，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
“我家。”彭灿解开安全带下车，看她迟迟没有下来，他绕到另一边，帮她打开车门，“下来。”
冯寻不情不愿下了车，“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我们说的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这也是出于你安全的考虑。”
“你觉得我们孤男寡女待在一起，就安全了吗？”
彭灿愣住了，从他接到这个女人的电话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直在发热。
现在被她的话像一盆凉水似的浇下来，他瞬间冷静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冯寻摆摆手，“欸，算了，还是先说正经事要紧。”
她想到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他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有钱，快来抢我吧。傻子才会那样干。
他住这么大的别墅，藏个一百万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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