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恺，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晚？大姨给你包点饺子搁冰箱。”厨房里大姨正在忙活，听到推门的声音，就知道是裴恺回来了。“等下吃点，顺便去给楼上看看热水器。”
“有案子，这几天可能都得待在市局了。”裴恺随意把皮包扔在沙发上，灌了一大口水后才开口道：“楼上租出去了？等明儿吧！今儿个都晚了，人估计都睡着了。”
“最近又有案子了？”
姑妈端着满满一盘饺子出来，就看到半躺在沙发上的裴恺，双腿交叠搁在茶几上，一副老大爷的模样，嫌弃地拍了一掌开口道：“吃点就给人家上去瞧瞧，那南方小伙子刚来，还不习惯这边的天气，没有热水器万一冻个好歹，咋整。”
“楼下不就有大澡堂子，去那洗得了。”裴恺悄么地拿了个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塞嘴里，有些口齿不清地道：“都是大老爷们，矫情。”
“南方人不习惯大澡堂子，人家就冲你房子浴室带热水器租的，叫你去就去，顺便给人家捎点鸡架过去，一个人过来也不容易。”
大姨摘掉围裙，嘴里还在碎碎念着。
这栋楼是林北市的第一批商品房，地段优越，裴家父母花了不少钱购置了两套，后来两夫妻工作调动去了南方，担心房子空太久没人气，大姨就寻思着先租出去，还能赚些钱补贴裴恺的日子。
裴恺点头同意后，大姨就开始张罗着找租户，只是一连几个月下来，上门看房子的不少，不是大姨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嫌弃房子的报价太高。
直到前不久，一个文质彬彬的南方人看了房子之后，爽快地交了房租。
倒是轮到大姨心理不安起来，想着小伙子千里迢迢来北方工作，多不容易，一有空就带点吃的上门，时不时就帮忙添置点家具。
裴恺只好点头答应，清楚自家大姨热心肠，作为小辈也不能拖后腿。
“有人在家吗？我是房东找来修热水器的。”
“稍等。”
房间里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隔着门板似乎有些失真，似乎是匆匆忙忙绊倒了什么，片刻后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一股好闻的木质香带着寒气扑面而来，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男人套了件灰色棉质家居服，胸前一块都被水洇湿，紧紧贴着皮肤，细软的发丝凌乱着还在滴水，白色的毛巾搭在脖颈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鸦青色的发丝中穿梭。
平日掩盖在金丝边眼镜下的，带着棱角的凤眼，此刻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脸色苍白，颇有股病弱西子的感觉，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像是小时候奶奶最爱做的蒸年糕，软乎乎，手指轻轻一戳就留下个浅坑。
”顾法医？“裴恺真的没先到租了自家房子的人居然是顾衍，来自南方的”怪咖“
顾衍没有戴眼镜，加上刚冷水冲了下头，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来人。
他也没有想到会在下班后，还见到自己的新同事。
对正儿八经的南方人顾衍来说，最不适应的是天气，其次大概就是独特的洗浴文化。
原定的招待所没有独立卫浴，顾衍索性出来自己找，看过几家都不太满意，最后多花了点钱才定下现在的房子，获得相对舒适的浴室，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新同事家的房子。
裴恺是丝毫不客气，自来熟地朝着里屋去，放下大姨给准备的饺子后，直奔浴室。
不到三平米的浴室此时满是水汽，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看来是刚刚洗了个头，用的还是冷水。
裴恺嘴里叼着手电筒，利落地拆开热水器的外壳，看了几眼便发现了症结所在。
“这应该是烧坏了，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零件，给你换换，今晚先别洗澡了，待会给冻感冒了。”
等到再次打开开关，室内再次恢复明亮，顾衍已经戴好眼镜，顺便还找了件外套穿上，又恢复到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谢谢。”
“你……”裴恺想到这人今天又是掏下水道，又是解剖，估计浑身都是味，于是开口劝道：“要不然去我家洗洗？”
顾衍几乎是想都不想的拒绝，可架不住裴大队长的蛮力，一分钟后，顾衍出现在楼上的浴室门口。
“咋把人带回来了呢？”大姨正准备回家睡觉，就看到裴恺把自己的租客给拐回来了。
“刚巧是我同事，我就给带回来了。”
“那行，等下你两吃完，收拾一下，我先回去睡觉了。”
等到顾衍出来时候，屋里就剩下裴恺一人坐在桌前吃宵夜。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裴恺才抬起头，看到顾衍出来，随意卷了卷纸巾擦手，起身就给南方来的法医同志倒了杯热水。
虽然顾衍已经来市局报道大半个月，像是如今两人单独面对面坐在一起，还从未有过。
“喝点热水，这东北的天比不上南方，虽说是三四月，一到晚上还是冷得出奇。”
裴恺知道眼前人一晚上都在忙活尸检报告，便想着邀请人家一起吃饭：“没吃的吧，对付几口？”
其实他还想要顺便解释一下晚上东康说的话，只是顾法医没有给他示好的机会。
不仅热心建议他，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也不要吃太咸，年纪大了l容易患高血压，最后的最后顺便还问了句东康是谁。
哎呦，老天，到底是谁养出来的怪咖。
长得是一副好皮相，比他见过的所有大姑娘都俊，偏生长了张怪嘴，一开口就气得人牙根痒。
这不就给他气得翻来覆去，大半夜都没睡好觉。
裴大队长决定收回自己的好心，看着这臭小子碰壁。
一大早，上了发条的闹钟像是不要命一般开始折腾，裴恺艰难地掀开眼皮，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昨晚听了顾法医同志的热心建议，饭后一不小心就多喝了点水，成功在半夜多上几趟厕所，顺便收获了一双水肿到睁不开的眼睛。
“恺哥，二号死者找到了身份信息，我们在赶过去的路上。“
裴恺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外套就准备出门，站在楼下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敲门。
两人又不熟，何必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银河歌舞厅
烫金的五个大字龙飞凤舞，大概缺少夜色和灯光的烘托，此时的歌厅显得有些寂寥。
林北大多的歌舞厅都要等到晚上**点才开始上人，此时店里只有三两个保洁在打扫卫生。
“吴田美是不是你们这儿的小姐。”东康此时正在盘问经理：“她最近和哪些客人走得比较近。”
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导的光头男人，一脸谄媚的样子，颇具油滑的社会气，一开口便知道是个老狐狸：“同志，吴田美可不是我们这儿的小姐，只是服务员，前一阵子就没来上班了，是发生啥事了吗？”
“服务员？别给我在这里绕弯子。”东康轻嗤一声：“前阵子，你们这刚被扫过，没多久吴田美就出事了，可够巧的啊。”
歌舞厅有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坐台还是出台的小姐，统一都会叫做是服务员。
一来是面上好听，二来则是为了避免法律责任。
经理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汗珠，陪笑道：“出事了？小美的事我们是真不太清楚，这行有这行的规矩，她不在我这儿干了，自然也轮不到我管了。”
“行啊，看来员工安全问题还是要加强，我也让同事多照顾照顾你们这里。”
东康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处理正事上从来不含糊。
“同志，我好像记起来了。”经理作恍然大悟状：“小美的妈妈前几天被扫进去了，没有人带我们也不放心让她继续干，想着先停一阵子，谁知道第二天就跑过来和我说不干了。”
经理这倒是没有说谎，每行都有没行的规矩，像是吴田美这种坐台也出台的小姐，都是由妈妈统一负责接客人，这样不容易出事。
像经理口中说的那一波，扫进去不少人，一个个咬死了只是在干服务员，多是这些妈妈教导的结果。
负责吴田美的妈妈进去后，歌厅为了避风头会让她手底下的小姐歇一阵。在这期间，也有不少小姐会直接找下家，就会和歌厅经理只会一声，表示以后都不来了。
经理猜测着是吴田美找到了下家，或者是和正经男人处对象去了。
“正经男人？”东康在这叫做章强的正经男人上画了个重点圈住。
“据说是个国营厂的小员工，追着小美后头好半年，前一阵还经常看到章强来接送她回家。”
问了经理之后，又盘问了几个和吴田美关系比较好的姐妹，列出了几个常点小美出台的客人名单。
那位叫做章强的男人几乎出现在每次对话之中。
看来吴田美和这个章强真的是关系匪浅。
沈七宝捧着刚才记录下来的证词，开口问道：“东哥，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查下这个叫章强的男人？”
“名单上面所有人都查一遍，找一下27号后有没有不在场证据，章强重点留意一下。”冬康皱着的眉就没松下来过：“看能不能找到和钟家东巷的关联。”
吴田美住在西铁区，尸体却出现在距离五公里之外的下河区钟家巷不知名女性租住的出租屋内。
确定死者身份之后，警方迅速锁定死者家庭住址，裴恺和顾衍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现场。
“顾法医，今儿个看起来咋这么没精神，昨晚没睡好？”
钱晓晨还是契而不舍地和顾衍搭话，原以为顾衍还是和昨天一样，高贵冷艳不乐意接话。
“嗯，家里闹耗子了。”
硕大的白色纱布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好看凤眼下挂着的黑眼圈。
“半夜闹耗子确实闹心，整点耗子药放家里。”
裴恺一来听到的便是如此，钱晓晨知道再和顾衍聊下去这话题又该要冷场，直接把话题转到自家队长身上。
“裴队，你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昨晚去做贼了？”
“滚你丫的蛋，喝水喝多了。”
不正经地闲扯几句，很快就投入到查证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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