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个午觉起来,沈延青觉得神清气爽,难得今日不用去学堂,他打算去书坊把琴谱买回来,至于去不去群芳楼做琴师,他有了新的打算。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延青见云穗揉着眼睛爬起来,轻轻将他按了下去,“再睡会儿,我去开门。”
上午登门拜访的客人多,娘和大舅要招待客人,他回来得又晚,小孩既要端茶倒水,还要上街买待客的茶点,里里外外劳碌了大半日,不曾歇息一刻,他都看在眼里。
沈延青快步去了门口,还没抬起门闩,却先听到一阵牛哞,打开门一看是李老爷。
李老爷见恩公来了,笑眯了眼,忙让伙计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吴秀林穿戴好出来,见李老爷送了这么多东西,连连拒绝。
“这都是家里的东西,不值几个钱,带些来给恩公和您尝个鲜。”
吴秀林见那小山似的米袋,暗暗盘算价格,思忖片刻后收下了。一车新米满破也就几两银子,这份礼儿子还是受得起。
米还没搬完,又有一辆木板车推进了安乐巷。
车上放着两条火腿,三筐腊肉条,还有两筐橘子和两筐梨。
李老爷见恩公母亲面露难色,忙道:“这些腊货是我家铺子的存货,果子是家中果树结的,一文钱都没花,您宽心收下。”
沈延青见东西实在多,正欲张口,李老爷却抢在前面说道:“恩公,您救小女一命,鄙人感激不尽,您不同流俗,鄙自不敢再拿铜臭玷污您,这些腊货米果还请您收下,否则鄙日夜难安。”
沈延青心道他也不是不想收礼金,只是你给的太多了。
最终,沈延青收下了李老爷的谢礼。
不顾李老爷再三推辞,吴秀林硬给他泡了新茶,三人闲谈片刻,李老爷便起身告辞,说得在天黑前赶回绿水村。
沈延青正好要出门买琴谱,顺道送李老爷一程。
吴秀林本来打算和云穗一起挂这些腊肉火腿,但从门缝里见他睡得正熟,便轻轻将门合上了。
刚才搬东西声响大,饶是这样都没被吵醒,可见这孩子累坏了,吴秀林越想越心疼她家小夫郎,便从腊肉筐里选了一块最大的腊排骨,打算今晚炖了给云穗补补身子。
送完李老爷出城,沈延青见天色尚早,便打算在去群芳楼之前把需要的东西购置齐备。
这几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大周只有官吏或者是官吏亲属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他得读书,他得做官,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五十少进士,他现在不过十五岁,年轻得很。
退一万步,他一辈子考不上进士,至少考个秀才,有功名傍身他就不用去服徭役,还能免税,可以见官不拜。
只是一个秀才便有这么多特权,沈延青坚定了科举入仕的想法。
童子试三年两试,今年八月才结束院试,明年歇一年,后年才有童子试。
童子试有县试、府试两场,需得两场都考过了才算成为一名童生,成了童生才有资格考秀才。
县试在二月,府试在四月。距离后年二月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年半。
一年半,说起来时间还很充裕,实际上很紧迫。
世人都说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这十年不是进京赶考,高中状元,而是一个孩子从大字不识到能参加县试,后面的乡试和会试,不是苦读十年就保证一定能考上的。
明确了努力方向后,沈延青看着喧闹的街市,释然一笑。
人各有命,老天爷让他借尸还魂,还成了一个秀才的儿子,这便是天意。
这科举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过独木桥吗?
从万中挑一的男团选秀中脱颖而出,科举何尝不是统治阶层精心策划的一场选秀呢?
沈延青想得明白,揣着银元宝到了银店。
“秀才公,您慢走。”
只见小二点头哈腰地送一个青衫男人出门。
沈延青看着男人身上的生员服饰,目送男人走远。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秀才不是戏文中无用的书生,相反,秀才很有用。像地方乡野的争执,但凡要与官府打交道,都需要生员出面。平日婚丧嫁娶,过年过节,稍微讲究的人家都要请秀才帮忙写对联,写红纸和记银钱,就考润笔这一项便能混个温饱。
一步一步来,先考上秀才再说,沈延青默默在心里定下短期目标。
五两重的银元宝换了五千六百文钱,沈延青见义勇为的事经过一个上午早传遍了平康县,银店老板见他手里拿的钱多,走在路上过于招摇,于是送了他一个针脚细密的挎包,包里面还夹层,只要包不离身,钱就不会丢。
他背着包去了东街的书坊,他打算买琴谱和书。原身的书上有很多批注,但那都是原身的,他得通过学习有自己的见解。
书坊的伙计一听是琴谱,立马想起来了,拿梯子去取琴谱了。
沈延青在书架间转悠,先寻了一本《论语注疏》,又拿了一本《大学章句详解》。
伙计捧着琴谱走来,见沈延青手里多了两本书,笑得嘴巴裂到了耳后根。
三本书花了沈延青近两千文,他没想到这书竟这样贵。
怪不得寒门难出贵子,一本书就能让寒门捉襟见肘,更不要提其他的杂费了。
沈延青说还有事,想把书放在柜上,等办完事再来取。
一下买三本书的人可是大客人,书坊掌柜哪有不答应的。
沈延青一身轻松地去了群芳楼。
第二次踏进兰麝喷香的销金窟,不过短短几日,他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次他不是来谈工作薪酬,而是辞掉谈好的offer。
一心难二用,既然已经决定读书,那便不能玩票,再者现在家里的经济情况有所好转,暂时不需要他赚钱糊口。
老鸨听罢叹了口气,道:“郎君志存高远,奴家也不会强求,只是......”
“只是什么?”
老鸨道:“郎君可否将你谱的曲子卖给奴家?”
沈延青长眉一挑,对啊,他可以不登台,只做幕后啊!
虽然现在不需要赚钱糊口,但谁会嫌钱多?
沈延青开始展现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说自己这曲子乃是神仙在梦中点化才谱出来的,不想玷污仙人恩情。
老鸨哪里不知道沈延青的意思,沈延青也知道老鸨知道他的意思。
两人口舌争夺两回,最后一锤定音,一首曲子十五两。
“郎君,后日您把谱子带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延青笑着拱了拱手,连声应了。
这年头的读书人可不是读死书,君子六艺都得涉猎,否则就会被说是书呆子。
原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书房里的同学欺负。
沈延青买琴谱是为了给自己打造新人设,没想到还能趁机赚一波银子。
想到后天就能有十五两银子入账,沈延青走在土路上像踏在云端。
暮色四合,街边的摊贩准备收摊回家,沈延青左手抱着三本书,归心似箭。
走到街口听到一个老翁在叫卖鱼虾,沈延青停下了脚步。
那些虾在水里活蹦乱跳,沈延青想到云穗前几日又去河里给自己捞虾,没有多想便把那一篓虾买了。
走到家门口,还未推开门扇,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便从门缝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沈延青的鼻腔,他闻着香味,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
吴秀林今天炖了腊排骨汤,咸香的排骨搭配清甜的莲藕,慢慢熬煮了近两个时辰,闻一闻味儿都能垂涎三尺。
“儿呐,你怎的还买虾了?”吴秀林搓着腰间围裙问道。
“路过看见就买了。”沈延青提起篓子晃了晃,“娘,这一篓虾也不过二十文,如今深秋水寒,莫让穗穗去河里摸虾了。”
吴秀林嘴角噙笑,原来儿子是心疼了。
“你给娘说这些做甚?你自己跟穗儿说去。”吴秀林肘了下不开窍的傻儿子。
沈延青笑着应了,四处张望一番,却没看到云穗,“娘,穗穗呢?”
“哦,他去你三姨和大舅家送腊肉去了。”
沈延青点了点头,将虾篓子送进了厨房,路过仓房,见梁上挂满了腊肉,密密麻麻的,若有不知情的客人进来瞧见了,肯定觉得他家特别有实力。
过了两刻钟,云穗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红枣,说是张家祖母给的,让他带回来给沈延青煮红枣汤喝。
晚饭除了腊排骨汤,还有一盘白灼虾和一盘炒白菜。
腊排骨汤油大,吴秀林还给白灼虾调了一碟子姜丝醋用来解腻。
但凡家里做肉汤,沈延青必会吃两碗汤泡饭,今晚也不例外,何况今日还有虾肉作配。
原生态无污染的河虾只用白水简单一煮,吃进嘴里只有清甜香味,没有半分河腥臭气,沈延青又默默给自己添了半碗饭。
沈延青一边吃一边给云穗夹菜,他问过云穗为什么不夹菜吃,当他知道原因时,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因为看后娘眼色而不敢夹菜吃,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就算到了新家也会习惯性地忘记夹菜。
不习惯就不习惯吧,他给穗穗夹就行了。
沈延青看着飘着一层油花的排骨汤,想了想,还是用勺子荡开了上面的油,然后舀了满满一碗汤放到云穗手边。
嗯,小孩吃油腻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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