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警告

赖秀才摇了摇手铃,众人闻声进了书斋,不需赖秀才多言便研墨挥毫,埋头练字。

字是一个读书人的脸面,科举也是未见其人,先见其字,练字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读多少年书,练多少年字,这是学生的规矩。赖秀才不管学生书法水平参差,喜好什么字体,反正他的学生每日必写大楷一张,小楷一页,字迹必须端方整齐,大小一致,否则那一页就作废重写。

“延青,过来。”

沈延青抬头,见赖秀才皱着眉头朝自己招手,叹了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延青走到赖秀才身边作了一揖,问先生何事。

赖秀才摸着胡子,问:“你这字是怎么回事?”

沈延青恭敬回道:“先生,学生回乡帮祖父做农活伤了手,现在手臂使不上力气,让先生见笑了。”

沈延青小时候虽然被他的虎妈鸡过两年软笔,但那都是小学低年级的事了,后面进了娱乐圈,就算演文人墨客也有笔替手替代劳,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提笔,他现在的字跟原身两模两样,还丑得很有个人风格。

赖先生顿了顿,让沈延青伸手,他见掌心生了茧子,手背也多伤痕,心道这孩子老实纯孝,倒是自己疑心错怪他了。

赖秀才看着伤痕累累的掌心,赞叹道:“孝之一字最重,你有如此孝心,甚好。好了,回去习字吧。”

待沈延青回到座位习字,赖秀才才细看起他的默写,看到一半,不禁啧了一声。看完全篇,他摸着花白胡子,又想唤沈延青上前来。

赖秀才看着没有一处错漏的默写犯了疑,这孩子什么时候记性这样好了?难道这孩子打小抄了?还是提前背了今日默写的篇目?

对,这孩子虽然寡言少语,但向来勤奋,定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赖秀才看着专心致志的沈延青,在心底给老实孩子找了个理由。

赖秀才批完全部默写,摇了摇铃,众人闻铃停下了笔墨。

赖秀才把三枚青皮鸭蛋揣到袖里,走下讲坛。他走到首排一书案前,从袖中掏出一枚咸蛋,笑得和蔼:“裴沅,今日一等,勿骄勿躁。”

接着赖秀才往后走了两步停下,放下一枚咸蛋,笑道:“秦霄,今日二等,再接再厉。”

沈延青坐在最后一排,背后便是大门,秋风飒飒,带了些凉意。

这两人在沈延青脑中印象颇深。

裴沅出身平康裴氏,其家族能以本县县名相冠,裴氏的名望根基可见一斑。

秦霄乃本县巨贾言家的姑爷,他是言老爷在金凤寺门前捡的孤儿,十三岁时为给言老夫人冲喜,配了言三公子,说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县里谁不知道这秦霄是言家小双的童养夫。

沈延青还在感叹两人的出身,一个椭圆蓦地出现在了眼前。

“沈延青,今日三等,进步可嘉,再接再厉。”

科举中最耀眼得意之人便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赖秀才每日评三等也是借此来激励学生奋进。

沈延青看着桌上微微晃动的青皮咸蛋,心里一松,总算保住原身的学霸名头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原来的沈延青从未得过青皮咸蛋。

赖秀才发完批红默写,说有几处红叉就抄几遍,明早交到讲坛上,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勉励之言,便放众人去吃饭了。

束脩不包含午饭,书房只提供吃饭的饭堂和茶水。沈延青提着竹篮走到饭堂,里面早已人满为患,都是来给少爷送饭的家仆小厮。

沈延青倒没有震惊有人送饭,震惊的是除了他,其他同学都有人送饭。

怪不得小几岁的邹元凡都敢欺负自己,原来他是男版杉菜啊!

除了自己,同学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官吏子侄,突然冒出一个穷二白的农家子,可不逮着欺负。

三五学生围坐一桌,沈延青沉默地走到一方小桌独坐,暗道怪不得原身对书房的记忆甚少,都是些不好的回忆留着干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沈延青才懒得细究原身与同窗的关系,掀开竹篮上的布巾,准备干饭。

篮里面装着一盘烙饼并两个水煮蛋,沈延青从袖中掏出咸蛋准备加餐,仔细一看,咸蛋一端竟描有一朵黄豆大小的红花,鸭青映红,很有几分雅趣。

这蛋花了心思,一看就有深意,他把咸蛋装到了竹篮里,打算带回去与家人共享。

当他装咸蛋时,他感受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而且是怨怒愤恨的眼神,扭头一看,视线跟章鱼触手似的收了回去。

沈大明星最不怕的就是被看,反正他好看,随便看。

沈延青就着免费热茶吃饼,烙饼是咸口的,口味清淡简单,他配着水煮蛋很快就吃完了一餐饭。

私塾生活绝不轻松,吃过午饭,赖秀才回房小睡,学生却没有午休时间,全都要到书斋自习。勤奋克己者,或温书、或作诗、或习字;懒散困倦者,趴在桌上会周公;嘴碎无聊者,拉着邻座谈天说地。

沈延青托腮,随便翻开一本书瘫在桌上佯装温书,实则在思考做什么生意。

读书郎能攀比的除了学业,不过家世背景,吃穿用度,邹元凡今日穿了一身价值不菲的江陵锦,自然要显摆显摆。

不过再美的花没有绿叶相衬,也少了几分妖娆,他身上的江陵锦再好,没有布衣衬托,也不能彰显它的华贵。

他照旧把沈延青当作衬托的绿叶,带着三五人踱到沈延青桌边,上手拉扯,嬉笑讥讽。

沈延青冷笑一声,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轻轻一抬手,把旁边拉拉扯扯的一根豆芽菜推到了旁边的书案上。

“沈延青,你做什么!”邹元凡大喝一声,圆润饱满的腮肉随之颤动。

一人故意大声道:“噫~元凡兄,我晓得了,这穷鬼眼热你我身穿绫罗锦绣,他恼了。”

沈延青长叹一声,他实在懒得跟这群小鬼纠缠,整了整衣襟,沉声警告:“诸位身披绮绣,腰金佩玉,饮琼浆玉液,享鲜肥珍馐。余着缊袍敝衣,餐浊醪粗饭,深知口体之奉不若人,无需再三提醒。”

邹元凡等人一愣,没想到这木头能承认他们之间的差距。

沈延青接着说道:“诸位同窗,我虽寒微,但心随五柳,对诸位并无慕艳之意,以后诸位若再讥讽寻衅,我便不会像今日只轻轻推一把了,我说到做到。”

先说断后不断,以后这群兔崽子再敢挑事,那就别怪他以暴制暴。

话音刚落,整个书斋鸦雀无声,几十只眼睛齐刷刷望向沈延青。

沈延青转身,迎面撞上进门的秦霄,人过留香,一股稍显甜腻的脂粉香气钻入鼻腔。

午饭时他没在饭堂看到秦霄,现在又闻见他身上的脂粉香气,沈延青在心里感叹古代的公子哥还真是玩得花,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都要出去寻花问柳。

出恭回来,沈延青大大方方地接受同窗或明或暗的探究眼神,犹如一头骄傲的孤狼,昂首挺胸地走向自己的书案。

未时一刻,赖秀才打着哈欠来上对课。

所谓对课就是对对子,大周朝科举不重诗赋,但乡试以下的考试仍会考作诗,或考绝句,或考律诗,纯粹看考官心情,对对子便是为作诗打基础。

赖秀才不似其他私塾先生强迫每个学生对对子,全凭自愿,谁愿意跟他对对子站起来就是了。

沈延青只背过语文书上必背天团的诗作,而且年代久远,他根本记不得几首了。

现成的大作都背不了,更不要说这种全靠积累和反应的对对子。

赖秀才出的对子从二字、三字到五言、七言,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不少同学踊跃发言,通常一个上联,会有四五个人站起来对下联。

做艺人的最擅扬长避短,沈延青在对课甘当小透明,神游天外,等待放学。

熬完对课,讲完今日默写的篇目,赖秀才就让他们下学了。

沈延青早就收拾好书包,赖秀才话音刚落,他就背包提篮,第一个冲了出去,把在廊上蹲守的书童小厮吓了一跳。

平康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共有四条大街,沈延青不能太晚回家,以免家人生疑,所以只打算每天调研半条街。

他看天色还早,便去了最远的南街,等他走马观花看完半条南街的店铺门市,回到家时已是霞光散尽。

吴秀林见儿子今日回来得晚,问他是不是赖秀才拖堂了,沈延青见有个现成借口,便顺水推舟了说今日讲的篇目有些难度,先生怕他们不明白,多讲了一阵。

吴秀林一听赖秀才如此尽责,心想中秋节礼要多备些。

“穗儿,二郎回来了,赶紧汆虾吧。”吴秀林朝厨房喊了一声,转头又笑眯眯对沈延青说:“穗儿说你读书辛苦,这虾是他专门为你去城外捞的,你瞧瞧你夫郎多心疼你,儿子,你可得记着人家的好。”

沈延青有些尴尬,但见母亲满脸笑意,僵硬地点了点头。

晚饭十分简单,杂粮饭,水煮河虾并一盆白菜豆腐汤。

“娘,你看看这个。”沈延青从竹篮拿出青皮咸蛋,献宝似的递给吴秀林。

“哟,这不是赖先生家的进士蛋嘛。”吴秀林欢喜地接过,“二郎,看来你学业长进了不少!”

沈延青见她笑得合不拢嘴,心想这段时日尽量多得前三等,不为别的,只为母亲一笑。

吴秀林将咸蛋破成两半,给了两个孩子。沈延青用筷子将蛋白和蛋黄挑出,不由分说,夹到了母亲碗里。

“我儿孝顺。”吴秀林欣慰地摸了摸沈延青的头。

云穗见状,也把手边的半边咸蛋剔出来,放到了婆母碗里。

吴秀林先是一愣,然后也笑着摸了摸云穗的头。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饭,沈延青看着盘中红彤彤的虾,偏头对云穗笑道:“穗穗,辛苦你了。”

云穗嘬着筷子头,轻轻点了下头,小脸比盘里煮熟的虾子还红。

接着几日,沈延青每天都靠默写带回了咸蛋,有时晚上配饭吃,有时早上配粥吃。

这日放学,他去了东街调研,东街多茶肆酒楼,秦楼楚馆,这时天还未黑,花楼门前的彩灯却早已燃起。

“沈延青,站住!”背后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怒喝。

沈延青扭头一看,是邹元凡和他的书童。

怎么又是这小鳖孙,这才消停几天,又来找他麻烦。

看来今天得动真格了。

沈延青捏紧书包带,朝跟上来的邹元凡冷道:“怎么,想打架?”

邹元凡眼珠子左右飘忽,白嫩圆润的脸颊带上了一抹羞赧绯红,仰头看了沈延青两眼,飞快吐出一句话。

“什么?”沈延青微微低头,“你说太快了,我没听清。”

“本少爷要买你的进士蛋!”邹元凡跳起来大声说了一句,说完连脖子都红透了,跟身上的赤色锦袍一个颜色。

青杉菜误入英德学院

不知道读者宝宝们知不知道这两个梗,感觉宝宝们年龄很小,应该没看过日版《花样男子》,毕竟这部偶像剧是零几年播的[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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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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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漏鱼科举养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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