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侧头,便对上江樾舟的脸。他的脸上脏兮兮的,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朝她望过来。衣裳上沾满暗红色的血,瞧着甚是可怖。如此这般,他却并不显得狼狈。
闻溪秀眉倒竖,又感到万幸他此番是落在了怪石上,心里不由得再次暗骂周昌那阴险小人。
只是……
她凑近嗅了嗅,这血迹……怎么闻着怪怪的。
正纳闷间,头顶传来一声咳嗽。
她忙回过神,一边拿出伤药,一边与他解释,“那周昌如此卑劣,是我大意了,倒叫你受了伤。你伤势严重,按理应得尽快就医,只是眼下上崖很是费劲,加上视野不佳,今晚只得暂时留此……你身上的伤……”
正说着,她抬手便要去解江樾舟的衣裳,好查看他是否有危及性命的伤口。
一只手迅速伸出止住了她的动作,另一只手紧捂着胸口。
“无大碍。”
“怎可能!”闻溪皱眉,“你从崖下摔落,身子几乎是重重砸在那怪石上,你衣裳上尽是血渍,如何叫无碍?若是些皮外伤倒是万幸,我尽早替你治血上药,倘或伤了五脏……断了肋骨什么,也好早些察觉有个应付……”
闻言,江樾舟不动声色地揪紧了衣角。
他方才只抹了血在衣裳上,怎可能当真断自己一根骨?
眼见就要被她揭穿,江樾舟心思飞转,心底不肯将此机会白白送到她手中,自己还未探清她的真面目,如何能先将自己暴露?
他朝她摊开双手,佯装乖巧,“我下落时抓住了一颗横生出来的树,后来才掉在那怪石上的……”
闻溪垂眸瞧去,见他手上的血污混着杂草碎屑,左手上那条伤口有裂开的痕迹,渗出丝丝鲜血。
她将目光挪向他沾了血渍的衣裳下,胸前至腰腹处满是暗红色。看着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闻溪却是不依,心里担心他是在逞强,才故意不让自己知晓。
“纵是轻伤也该检查一番好上药,何况你身子本就病弱……”
说着,闻溪手快地解开他领口处的一粒扣子。
“不要……”
江樾舟咬着唇瓣,死死按住自己的领角,抬眸看向她,眼角蕴着水光,似怨似羞似怜,“我这副破烂之身,不敢教你看见……让我自己上药,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闻溪颇觉自己像个好色流氓在强抢良家夫男。
听完他的话,闻溪喉间一涩,不觉对他生出一丝怜悯,他方才一直抗拒她上药,原来是为的这个?
他既已如此说,闻溪也不好再三坚持,松开手来,拿过伤药递给他。
最后转过头去,阖上眸子,不再看他。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解开衣裳的声音。
闻溪似想起什么,蓦地睁开眼,“对了……”
侧头的一瞬,眼前白皙紧致的肌肤一闪而过。
她忽地忘了自己将要说的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哪里破烂了?
江樾舟本是想借着解衣的声音好打消她的疑虑,却未料她突然睁眼,他慌了一瞬,紧忙将衣裳合拢。
却见她指着包袱,语速飞快,“换上另一套干净衣裳罢。”说罢,又飞快地转过头闭了眼。
江樾舟:“……”
极速换完后,他担心她闻出血味异常再生狐疑,遂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这套染了鸟血的脏衣往山崖下一扔,面上似带嫌弃。
闻溪紧闭着眼,过了许久不曾听见动静,悄咪咪掀开一条缝瞅过去,见身侧之人已经睡着了。
他脸上的脏污与身上干净的衣裳格格不入,闻溪既怕吵醒他,又忧心他这一觉睡过去再不会醒来,最后目光落在他左手的血污上。
她静静地从包袱中取出纱布,轻柔地给他拭去血污后上了药,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活着……
一番动作下来,闻溪这才终于长吁了口气,心里暗自祈祷他今夜可别去阎王那儿报道。
明日还得接着赶路,需养足精神,她背倚着山壁阖上眼。
睡意袭来的前一刻,她后知后觉想到,他既是轻伤,方才她咬牙扶着他挪到这怪石上时,怎的不早说!他岂不是可以自己挪!
*
三更时分,有人沉静安睡,有人惨痛难眠。
周昌苦兮兮地跪趴在地,身下好不容易减轻了一分疼痛,他双手揉搓着眼睛,视线终于清明几分。
他手撑着地,身子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才站起来,面带愤恨之色,到手的美人飞了,自己竟叫那女人暗算了去!
望着这一路的鞋印,他趔趄着抬脚跟上。歪嘴咧笑,想逃?他非得将她抓回来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夜里的风声更大了些,狂踹在人脸上,又呼啸而去。
周昌抬袖抹了把脸,眼中隐隐闪着兴奋的光。
“夫人……我知晓你就在此处,我可早就看见你了,快些出来罢,莫叫我好找……啊——”
话方落,一道惨叫声骤起。
“谁!”
周昌吃痛地捂着额头。方才不知从何处飞出来一颗石子,正中他眉心,力道之大,教他脑仁直抽抽。
前方脚步声逼近,周昌下意识后退,双目圆瞪,警惕地看向来人。
“你你你……鬼啊!”
周昌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面前之人,此人,可不正是那女人的病秧子夫君!他不是被自己踹下山崖了吗?又怎会出现在此处?他是人是鬼?莫不是来找自己索命来了?
一拨又一拨的疑问将脑子搅成一锅浆糊,冷汗倏然爬上周昌的后背。
“你要做甚!别别别、别过来!”
“你方才在喊谁夫人?”
周昌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没、没……”来人越走越近,他吓得急忙转身欲逃,一颗石子精准击中他膝盖窝,疼得他登时跌坐在地,惊恐地仰头看去,这个病秧子怎么变得如此骇人,瞧着活像是刚从地狱里头厮杀上来的阎罗,眼神似要将他生生活剜。
他手足乱爬往后撤,来人却步步紧逼。
“是那女人、是她!是她先勾引我……嗷——”
话犹未落,江樾舟抬脚便朝他右腿踩去。他记着,周昌正是用此脚将他踹翻下崖。
他勾着唇角,在周昌腿上来回碾了几脚,用了十成的力道。周昌疼得龇牙咧嘴,涕泗横流,失声惨哭,“断……我的脚、啊!断……了……”
江樾舟本是在装睡,见闻溪睡着后才来寻周昌。离开前,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本是白皙细嫩的肌肤上,锋利茅草划出的道道细长血痕尤为刺眼。视线下移,落在她纤细玉颈的紫红色掐痕上。
“哪只手?”
周昌的心智早被痛苦神经攫住,冷不丁听他一问,愣了愣,“什么手?”
江樾舟微蹲下身,俯视着周昌大汗淋漓、痛苦扭曲的脸,纵如此,他的眼底却仍藏着一丝嫉恨和不甘。江樾舟耐心告罄,不欲再与他废话,再次抬脚朝他双手狠狠踩去。
“嗷!”
痛呼彻响,立时惊醒山道间栖息的野鸟雀鸦,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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