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又伤她的心?!请你立刻滚蛋!”
如果不是难受到了极点,顾堇堇绝对会被她这句同时兼备礼貌和粗鲁的“请你滚蛋”逗笑。
但她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勉强从崩溃里找回一点理智而已。
“我没事。”顾堇堇哽咽地吸着气,在身后拉了拉庄晴雪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还说没事?”庄晴雪没好气地说,“发烧四十度,脑袋磕得青肿,躺在医院里几天没人问才叫有事吗?”
她越想越气,不由分说地把顾堇堇推回家里:“说起这个我就不爽,我早就很不爽了!”
庄晴雪“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回头看着面色僵硬的何勉,一把扯了脸上的面膜,挺了挺胸脯,继续朝他进行可以称之为诛心的输出。
“你扪心自问,我姐妹对你到底怎么样?冬天给你织围巾,夏天给你做冰饮,对你的方方面面哪里不上心?可她生病的时候,你在哪?一个大男人总要女人来宠,就不知道多心疼她一点,你配得上她的喜欢吗?”
庄晴雪简直气愤到了极点,她实在替自己的朋友感到不平,嚷道:“你知不知道,她刚昏倒的时候,都还在喃喃你的名字啊!”
何勉当然不知道,他们的联系在那天就断了。
何勉想到顾堇堇当时的样子,心痛得简直要四分五裂:“那天我有来过这里,你们都不在。她……怎么会受伤?”
庄晴雪便道:“她跟我发消息,说告诉你要到我这里,自己却傻傻地淋雨,想着你会不会把她追回去。我都要急疯了,劝了好久才让她别再发傻,让她过来,她又考虑着我是跟别人合住,这样浑身湿透的总归不好,还是到附近找个酒店暂时住一下。”
何勉不由得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庄晴雪一顿,说:“她说你肯定还在生气,不希望你出现在她身边,只是因为可怜她。”
何勉陷入僵硬的沉默。
庄晴雪接着道:“我跟她保持着通话,想着之后在酒店汇合,一路听着她自己走着哭着,终于到了酒店,还以为能暂时松一口气,就听到砰的一声,她滑倒了,怎么叫她都没回应。酒店的前台说她的头磕在了台阶上,浑身都是烫的,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庄晴雪叙叙说了许多,自己的眼睛里也不知不觉泛起了泪光:“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失忆了,完全不记得关于你的事,呆呆地翻着你们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在我出去给她带饭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哭。”
庄晴雪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胡乱地擦了一把,质问何勉道:“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的?最让她受伤的,难道不是你吗?!”
何勉如遭雷击。
戆戆摇头摆尾地舔他的手,他却只是僵立当场。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失忆后的重逢,想起她小心的打量,想起她试图主动的沟通,她明明可以恨他、怨他,甚至打他一顿出气,但她只是静静地走过初秋微凉,默默地收拾了东西离开。
他总还当她是那个全心全意喜欢着自己的顾堇堇,把最任性无赖的一面留给她,她平白承受了这许多,又怎么还可能和他继续在一起呢?
能对他说出好聚好散,都已经算是一种恩赐。
走廊昏暗的灯下,何勉轮廓分明的脸只有一片晦暗:“我想跟她谈谈。”
“还谈什么?你没看见她很难受吗?快走快走!我的姐妹我会安慰,用不着你来!”庄晴雪上前一步拖着戆戆往回转,用脚踢了踢门,“开门!放我回去!”
门很快打开,顾堇堇已经没有在哭了,一双眼睛已经是干涩红肿地不像话。
庄晴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被她拖着的狗就奋力地挣脱了她的束缚,朝着多日不见的前主人身边跑了去。
气得庄晴雪直骂:“戆头戆脑的狗东西……你快给那傻狗弄回来啊!”
最后一句是跟顾堇堇说的,顾堇堇于是垂着干涩的眼睛,上前挠了挠戆戆的下巴,把它从何勉身边往回带。
何勉迈了一步,试图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又因为她的躲避,僵硬地停在半空。
那样修长有力的手,她牵过,亲吻过,可在她难过的时候,却不肯回握她一下。
顾堇堇想到这些,心在疼痛里产生了一种麻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木然地拖着狗往回走。
何勉僵硬地看着她,在她转身将要关掉拿到橡木色的房门前,哑着嗓子问她道:“堇堇……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如果不是想起来了,说起好聚好散,她不该哭得那样悲伤。她应该是江南终年流淌的清溪,是冬日里也会驱散寒雾的暖阳,而不该是像眼前这样,透着一股被冰冻过的麻木。
顾堇堇不答,正要伸手关上那道门,何勉的手却撑在了门框。
眼前的人一袭纯白,衣裙上却染着点点泪痕,以为在今天的约会里,自己的外套就可以给她挡雨,可她人生里最不堪的一场雨,却是因他才会下。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何勉再次问,问地低哑,甚至带了一点罕见的低微。
顾堇堇疲惫地合了合眼,睁开眼睛时,干涩的眼睛再次地有些湿了。
她没有再让自己哭,不无决绝道:“何勉……别让彼此太难堪。”
何勉的手猛然握紧了门框,又缓缓松开。
他知道,今天注定不会得到她任何的回应了。
她应当是想起来了,回忆或许会让她想起对自己的喜欢,但无论如何,最终都是停在最受伤的时候。
一个让她伤心的人,是没有资格索取她的任何回应的。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的苦果。
在他松开手后,顾堇堇便关上了那道门。
走廊上的灯也暗了下来。
再多的懊悔,都不会被人看见。再多的亏欠,也已经无法偿还。
手指垂落,握了个空。
……
何勉不知在走廊僵立了多久才回到车上。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愈发大,雨刷频繁地忙碌着,也显得很徒劳。
雨怎么也刷不尽,就像她落下的眼泪,在心头总是挥之不去。
何勉的车速比平时压得低了许多,驶回家的路程也因此变得慢。
何家别墅里,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尚霓正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何勉进了门,也不和她打声招呼,径自上了阁楼。尚霓在身后喊了他一句,没能把他喊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阁楼的小房间已经成为堆放旧物的杂物间,平日除了保姆打扫,他们并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
何勉上次搬家带回来的东西也都放在这里。原本就不算大的房间,在他把东西搬回来之后就更显得拥挤。
那些东西,封存以后他就没怎么翻看过,如今拆封,从前只觉得零碎的物件,就成为了回忆的见证。
她买的沐浴套装还剩下一半,木质香淡而绵久,他们一直一起用,调香和那款香水一样,暗含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何木与紫堇。
她织的黑色围巾针脚很细致,他嫌戴着热,只试了一下就塞进柜子深处,和江月影见面时被她要求着也没拿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诱着她在身上留了几处吻痕。
几张被她特地洗出来的照片,摄于他们相恋的不同年份。其中一张拍摄在两人正式成为恋人后的冬天,细雪里她还戴着那顶白色毛线帽,他的发上落着零星薄雪,就像他们初见之时。
顾堇堇把这张照片洗出来的时候,低声地喃喃着,初见即白头,眼角眉梢都是情意缱绻。
但后来这个说着要和他试试天长地久的人,却跟他说也许分开都好这样的话,他听到只觉得讽刺至极。就连她哭着请求他哄一哄自己,都无法理会。
他是真的被气得不轻,直到洗完冷水澡,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她真的哭地很厉害,她好像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哭得这样凶。
她……真的很难受吧。
发觉外面还下着雨,他沉默许久,还是开车去了庄晴雪的小区,然后被告知,她们不在。
接人却落空的何勉只会比之前更生气,既气她,也气自己这样多此一举,因此决定在她回来服软之前,他绝不会主动跟她多说一个字。
没有联系的那段时间,他对她的不满堆积地越来越多,多到忽略了,这世间还有着许多不可预料的意外。
她失去了有他的记忆,在重新见面时让他选择给她个继续的理由,又或者和平分手,不偏不倚地踩到了自己的雷区,把他的所有不满都引爆,所以他说了分手,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甚至在知道她是真的失忆后的一段时间,他也还会怪她把自己忘得太轻易。
当发现她还受了伤,以前一直身体健康的人,成了医院常客,刚分手时的些许轻松就彻底没了。
原本是一起往前探索人生的两个人,在她失忆的那个节点分了岔,他下意识地觉得,只要她恢复了记忆,一切就会被匡正,他们就还会像以前一样。
但今天她分明想起来了,却是什么话都不愿和他多说。
失忆前的那个雨夜,她哭了很久。而他当时没想过她产生动摇的缘由,只剩下对她说出那句也许分开都好的责怪。
何勉无法自抑地从喉间溢出一声叹,仰面颓唐地在地板上坐了许久。心思全是乱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无一不是关于顾堇堇。
这个曾经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和自己之间的关联被他一一斩断,感情,工作,生活,都是这样。
回不去那个一切初始起点的校园,偌大的都市人影熙攘,又有多少偶然,能被称为不觉难堪的遇见?
何勉这才明白,她说的“再见”,原来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喉咙紧涩地厉害,何勉坐在阁楼,几乎一夜没睡,只是翻着那些旧物,伴着雨声在回忆里浮沉。
而这场让整座城市都陷入持续失温的雨,不过才刚刚开始。
追妻火葬场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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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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