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帅看着跪在脚下、伤口崩裂、鲜血染红病号服却目光灼灼的年轻男子,心中巨震。
他年事已高,只有一女,如今女儿惨死,后继无人。
手下虽众,但派系林立,各有心思。顾辰霖能力出众,这两年帮他处理了不少棘手事,对自己和女儿也确实尽心,至少表面如此,更重要的是,他毫无根基,除了依靠自己,别无选择。
此刻他这番“肺腑之言”,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提供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可能性——一个有能力、且因“愧疚”和“感情”而被牢牢绑定的继承人。
李副官适时上前,低声道:“大帅,辰霖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他对小姐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这或许也是小姐在天之灵希望看到的啊。”
陈大帅沉默了很久,病房里只剩下顾辰霖粗重的喘息声。
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弯腰,亲手将顾辰霖扶了起来,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起来吧……”陈大帅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苍凉,“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干爹’吧。”
顾辰霖顺势起身,紧紧握住陈大帅的手,泪如泉涌,激动得语无伦次:“干爹!干爹!辰霖……辰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他看着陈大帅,眼神里充满了“孺慕”和“重生”的感激,然而在低下头的一瞬间,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快得无人察觉。
顾大帅走时,李副官回头看了一眼顾辰霖,两人对视,会心一笑,这次的合作,需要李副官的支持,顾辰霖打了一手好算盘。
这几天倒是很平静,沈眠霜试图让自己恢复正常生活,但码头上那声枪响和顾辰霖倒下的身影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她借口给妹妹买新出的洋装料子,出门散心,也想打探一下外面的风声。
刚走到一家绸缎庄门口,两名穿着黑色短褂、神色精悍的男子便拦住了她。“沈小姐,顾公子有请。”
其中一人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眠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反抗,默默地点了点头。
汽车驶入那家熟悉的私立医院,直达顶层。病房外守卫森严,但看到她由那两名黑衣人引领,并未阻拦。
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辰霖半靠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胸口依旧缠着绷带,脸色比前几天红润了些,但依旧透着病态的苍白。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翻阅,听到开门声,抬起了头。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到沈眠霜时,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的光彩。
“沈小姐,请坐。”他放下文件,声音比码头时有力了许多,但依旧有些沙哑。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眠霜没有坐,她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清冷的目光直视着顾辰霖,开门见山:
“顾先生果然命大,0.1毫米,真是算计得精准无比。”
恭城的报纸把这个事情报道了出来,沈眠霜看到都震惊了,不过也确实印证了她的想法,顾辰霖根本不想死。
顾辰霖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直接,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当然懂。”沈眠霜语气平静,却带着锐利。
“你根本没想死。那一枪,是你精心设计好的。你知道那个位置不会立刻致命,你知道李副官一定会第一时间‘救’你。你更知道,你这番‘殉情’的戏码,加上事后恰到好处的悲痛和表忠心,一定能打动痛失爱女、后继无人的陈大帅。”
她顿了顿,清冽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恐怕已经不止是顾参谋了吧?”
顾辰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恼怒,反而笑意加深,眼底的兴趣愈发浓厚。
他打量着沈眠霜,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外罩浅米色开司米披肩,未施粉黛,容颜清丽绝伦,如同雨后天际的一抹冷月。
那份冷静和敏锐,与她看似柔弱的外表格格不入。
“沈小姐,”他轻轻鼓掌,动作优雅,即使病中也不失风度,“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都善于观察,懂得算计。”
“我和你不一样。”沈眠霜断然否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我不会用别人的性命和感情作为垫脚石。”
“哦?”顾辰霖轻笑,带着几分戏谑,“那沈小姐那晚在船上的配合,又算什么?为了家族利益的……明智抉择?”
他刻意放缓了“明智抉择”四个字,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沈眠霜的神经。
沈眠霜的脸色白了一分,手指在身侧悄然握紧。
看到她细微的反应,顾辰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喜欢看她清冷面具出现裂痕的样子,这让他有一种掌控的快感。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慵懒而危险,“沈小姐,你猜对了很多,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沈眠霜蹙眉:“哪一点?”
“陈大帅承认我,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表演,或者李振的帮腔。”
顾辰霖的目光变得幽深,“更重要的是,我出身底层,在恭城毫无根基。
对他而言,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干儿子’,比那些盘根错节的老部下更容易控制。他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又怕刀柄握在别人手里。而我,恰好是那把看起来最容易掌控的刀。”
他毫不避讳地剖析着这**裸的权力逻辑,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沈眠霜心中凛然。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处境和价值有着清醒到可怕的认识。
他不仅狠,而且极其理智。
“你就不怕我给你散播出去,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我,还有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沈眠霜压下心头的寒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只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成功?还是再次警告我守口如瓶?”
顾辰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缓缓滑过沈眠霜的身姿,掠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最终定格在她清冷而倔强的脸上。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危险,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他欣赏她的美貌,更欣赏她冷静外表下的聪慧和韧性。摧毁这样的高岭之花,或是让她为自己所用,都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挑战。
“炫耀?警告?”顾辰霖低低地笑了,声音带着一种病后的沙哑,却磁性十足,“不,沈小姐,你误会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尽管伤口让他动作有些滞涩,但那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沈眠霜,像是猎手锁定了猎物。
“我只是觉得,”他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像沈小姐这样聪明又美丽的人,困在沈家那个即将倾颓的笼子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想说什么?”沈眠霜警惕地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顾辰霖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深邃如潭:
“我想和沈小姐,谈一笔……真正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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