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思睁开眼睛的时候，后脖处说不出的疼痛，她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瞬间手就抚上了脖子，嘴里因为疼痛还发出小声的嘤咛，“呜......好痛！”
她吸吸鼻子，环顾四周，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发生什么了？
她努力不去在意脖子上的淤青，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昨日早晨起床的时候，她向往常一样来找贺之瑶，但是敲了很久的门，一直没人应。
她有些着急，一路找下来都没有见到贺之瑶的身影，问了好几个下人，也都说没看见过。因为琢磨不到贺之瑶的去处，贺思思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和几个下人都说的是，“那可能是二姐出门逛逛，过些时候便回来了，没事，你们忙吧。”
可虽然是这么说，贺思思也知道，贺之瑶绝不是出门逛逛这么简单。前天入夜的时候，贺之瑶抱了一个箱子来贺思思房间找她，和她说了好久的话，说到后面贺思思都有些困了，贺之瑶还精力充沛。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贺之瑶说了句，“思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贺思思像是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将翻涌而上的困意压下去，睁开眼睛问了一句：“姐，你说什么？”
她看见贺之瑶垂下了头，半晌又抬了起来，说：“你呀，总是容易生病，我真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还有，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长个心眼，别什么话都听，什么人都相信，会被骗的。”
贺思思不解，看着贺之瑶，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出口。
她看见贺之瑶把带过来的那个箱子抱在了腿上，打开，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了贺思思。
贺思思伸手接过，才发现那是一个手镯，是贺苏两家定亲时，苏家送来的信物之一。
“姐，你这是做什么？”
“思思，我知道，从我和苏公子定亲起，你就一直不太开心，你我都知道，这是长辈们误会了，弄巧成拙了。”
“我知道，你跟苏公子两情相悦，只是还不曾说出口，但这门亲事如今已无法取消，我愧对你，我想要弥补你。”贺之瑶将手镯牢牢放在贺思思手中，又道：“这个镯子我曾听苏公子提起过，是替他心悦的姑娘准备的，所以我不能收，而这门亲事......”
贺之瑶突然停顿，又不出声了。
“二姐......”贺思思鼻子有些酸涩，“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二公子人真的很好，你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的，我也替你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贺之瑶反驳道，“思思，我一点都不开心......”
贺思思一时间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只是沉默听着贺之瑶继续说道：“思思，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他......”
贺思思别开头，还是没有说话。
“思思，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他，这门亲事，总有回转的余地的。”
贺之瑶说着，将腿上的箱子合上往旁边一放，嘴里重复着“还有机会的......”之类的话，就要往门外走。
贺思思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她觉得不能这么放贺之瑶离开，于是也立马站起身去追，但起来的时候没有把握好平衡，没有站稳，又直直地往后倒去。
贺之瑶听见身后贺思思的声音，立马回头来看，一看贺思思摔在地上，赶紧跑了回来，慌忙责备道：“都说了让你照顾好自己......”
“你要去哪儿？”贺思思没管她的责备，反而问她。
“......”贺之瑶沉默片刻，说：“不......我不去哪儿。”
“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
“那拉勾。”贺思思盯着她的眼睛，伸出小手指，突然软了语气：“很晚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好。”贺之瑶勾上她的手，只是轻轻地触碰，随后哑着声音回了句。
后来，贺思思就不记得半夜发生的事了，也不知道贺之瑶什么时候离开的。再睁眼没看见贺之瑶的时候，贺思思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所以直接就去贺之瑶的房间敲门。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准得离谱。
贺思思其实有意隐瞒贺之瑶离开的事情，她本想着在父亲发现之前能够将贺之瑶找回来，只是她也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去何处找。
她垂头丧气回了自己房间，才发现贺之瑶给她留了信，就放在她的枕头边上，可能是她一早起来就奔着贺之瑶房间去了，没有注意到。
她坐在床沿，拆开信纸，纸上并未留名，但贺思思认得出来这是贺之瑶的字迹。
“思思，我很抱歉。记得曾经和你说过，倘若有一天我要嫁人，也一定不会离开你，对不起，我好像并不能遵守了。以前总觉得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如今才意识到你我都已是大人了，往后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曾告诉过你，我要嫁的人需得我喜欢，不能勉强。”
贺思思看到这里，已经猜到贺之瑶后面写的会是什么内容了，但她还是继续往下读。
“自与苏二公子定亲以来，你我好像都不曾开心过，你我心里都藏着事，你不曾说过，但我看得出来。这门亲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所以我无法按照父亲与祖母的想法去做，权衡之下，我决定与他一起离开。你不用替我向父亲隐瞒，这是我的选择，我争取过了，望你也为自己争取。”
贺思思抿着唇，很久都没有出声，其实她知道贺之瑶信里提到的那个“他”是谁，只是她从未想过贺之瑶真的会做这样的选择。
离开家，和那个人走。
贺之瑶与他的相遇是在五年前的某个冬夜，那时正逢新春，苏老爷领着几个孩子去苏家拜年。
他们在苏家一同用的膳，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那时贺之瑶和贺思思走在后面，和贺夫人手挽着手聊天，身边只跟着两个丫鬟。
贺夫人的身子从年中开始就有些不太好，尽管长辈们从不曾对贺之瑶和贺思思提起，但她们两个都有些预感，离小时候读书时学到的“离别”可能不远了。
月余前大姐成了亲，大概算是这后半年里唯一热闹的事，其他时候好像府上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她们不是小孩子了，其实都明白，所以只要得了空，她俩都会往贺夫人跟前凑，想要趁着这可能所剩无几的日子，多跟娘亲说说话。
其实往年两家人从来不曾一起过过年，虽然一直都有往来，但像这般两家人一起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此番决定，是贺夫人提出的。
她知道几个孩子从小便认识，她想把两个女儿安排好，想借着这一次，和苏家聊一聊，看看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只是提了两句，并没有落实下来。
总要看看孩子们的意思。
苏家有两位公子，苏明朗和两人年纪相仿，大公子大了他们几岁。不过听苏夫人说，苏大公子已有意中人，正准备着提亲的事宜。
她其实想找机会同贺之瑶与贺思思聊一聊，但是两个人没给她这个机会，一直滔滔不绝地聊着她们小时候的事，说得贺夫人也打心底里开心，想着她们小时候的玩闹，又略有些不舍。
一时间，贺夫人是又哭又笑，把两人吓了一跳。
贺思思：“娘，你怎么哭了？”
贺之瑶忙着急摸出手帕递给贺夫人，手不自觉地牵紧了贺夫人的手。
贺夫人拿帕子擦擦眼，摸了摸贺思思的头，说：“没有，娘是高兴。”
她一只手牵着贺之瑶，另一只手牵着贺思思，说：“想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才发现你们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贺之瑶朝她撒娇：“娘，我们还没长大呢！”
“娘的阿瑶，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以后娘不在你们身边，你是姐姐，要照顾好思思，可以吗？”
贺之瑶听见这句话，有些难过。这还是贺夫人第一次主动提起这回事，尽管贺之瑶已经知道了未来某一天可能会发生的事，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就算是听到，也很难受。
可她又不想让贺夫人担心，所以她点点头，认真道：“我会好好照顾思思的。”
“娘也会一直陪着我们的。”贺之瑶又很小声地补充道。
贺夫人听见这句话，又不舍地牵紧了两个人的手，没有说话，只是落泪。
贺思思抬手帮她擦擦眼泪，说：“娘，你不要哭。”
“不哭。”贺夫人说。
贺之瑶别过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让这般沉重的氛围雪上加霜。刚一扭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雪地里躺着个人，她心下一惊，往后仰了仰身子，拽了拽娘亲的衣袖，指着那个方向，颤抖着声音开口：“娘......娘，你看那边。”
贺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去看，贺之瑶就松开了她的手往那边跑过去，她连忙着急喊道：“阿瑶！你回来！快跟着二小姐！”
两个丫鬟立马跟着贺之瑶的方向跑，贺思思扶着贺夫人，安抚道：“娘，没事，没事的，我们也过去看看。”
贺之瑶跑近才发现，雪地里躺着的这个人脸色已经冻得发紫，眉头紧皱。他身上带着伤，血都凝固在身上了，贺之瑶压下心慌和恐惧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探这人的鼻息。
还有呼吸！
贺之瑶立马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喊道：“娘，这个人还活着！”
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暂时盖在他的身上，希望能暂时让他温暖一点点。
她没料到的是，在她把披风盖在此人身上时，这人突然睁了下眼，目光狠厉地看了一眼她，拽住了她的手，随后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又脱了力昏死过去。
贺之瑶吓得一屁股坐在雪里，见此人又晕过去，她又爬起来慌乱地叫他：“喂！哎！你还好吗？”
没人回应。
紧随而至的丫鬟把贺之瑶从雪地里扶起来，后面跟着的贺夫人与贺思思，以及听见动静赶来的贺老爷与大小姐夫妻两人。
“怎么回事？”贺老爷问。
“爹，这人受了伤，这么冷的天，我们救救他吧？”
贺老爷向来不会对这种情况见死不救，这也是为什么贺之瑶在看见这人的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跑了过来查看情况。
几个小厮合力将人从雪地上抬起来，往贺府的方向走。
贺夫人站在贺之瑶身边，捏捏她的脸颊，责怪道：“下次别不管不顾地一个人就往前冲，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贺之瑶缩缩脖子，小声道：“知道了，娘。”
贺夫人拍拍她的手，有些凉，“快给二小姐披个披风。”
“我没事。”贺之瑶摆摆手，“我们快回家吧。”
她看着那个被小厮抬着的身形，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人的眼神，愣了一下，又晃了晃头，没有说话，挽着贺夫人往家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无聊搜了一下自己的文发现有人盗，我觉得还蛮好笑的。以及这一章讲一下背景故事，不然到后面我怕会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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