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楼兰没看过这个动画片,但如果连秦聿都知道,那想必确实是个家喻户晓的作品。楼兰随手拿起一瓣橙子入口,汁水爆开盈满口腔,你看,不是我不跟着起哄,是我现在没法说话。

【秦聿】:【明天要早起,我们回房间吧。】

秦聿的微信成了她的救星,楼兰回了一个【好】便跟哇塞小分队告别。

回房间后楼兰直接反锁了门,明天不能睡懒觉,两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间。软绒绒的羊毛毯坐着很舒服,楼兰盘着腿,借着窗外的夜色收拾行李。

这几日在景区里并没买太多东西,看中的特色吃食和有趣的小玩意也都当场快递给了姜璃和春柳,其他的再也没什么牵挂。

她回想秦聿大包小裹批发进货一样往家里发的快递,几乎想象不出来那还是相处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怎么看都不难发现,秦聿一定成长得很好。

无论幼时还是现在,秦聿与自己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五年前的意外,两人恐怕都不会再有交集。

外面又下雨了,雨点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零碎的声响,楼兰走到窗边仰头看无月的夜色。

黑蒙蒙的,一如她被勾起窘迫回忆的心情。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电话铃声唤回了楼兰的思绪,一墙之隔的距离,秦聿也正在阳台前站着。

“下雨了。”他说。

楼兰问:“怎么不敲门?”

秦聿说:“下雨的时候适合独处,我想你不希望被打扰。”

楼兰问:“那你给我打电话算什么?”

秦聿说:“邀你赏雨,顺便听听你的声音。”

楼兰问:“我的声音有什么特别吗?”

秦聿说:“倒也没有多特别,只是让我心动。”

楼兰轻笑一声,尾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俏:“秦聿,你真的很会哄人。”

“不,”秦聿却不这样认为,只说,“我是在实事求是。当然,如果这句话让你的心情好一点,我也愿意做个会哄人的人。”

楼兰轻轻“嗯”了一声:“太过自谦也是种傲慢。”

“确切来说,我没哄过人。”他沉声一笑,“除了你。”

楼兰心跳空了一拍,她听见隔着电话秦聿那声低促的笑。

恰逢窗外夜风急促,雨幕被拍在玻璃上,楼兰回神,听到了自己如雷的鼓噪声。

她猛地拉好窗帘,屋里被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也隔绝了外面的寒雨夜。

楼兰按着胸口团在被窝里,歪歪地靠在床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聿在说情话吗?

大概是吧。

楼兰擅长拒绝,因为她从不打算为一个人魂牵梦绕。

这些年她身边不乏主动示好的佼佼者,可都败在了她不动声色地拒绝里。

她在预感到会偏航的时候就主动与这些人拉开距离,无所谓自己是不是真的错过了某段还算不错的姻缘。

直到秦聿再次出现。

从会所的那一次放纵开始,她的航线就失控了。

楼兰知道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甫一抬头,却看到了立在角落的那把油纸伞。

当日画面如狂风浪涌,楼兰招架不住,又听见秦聿在电话那头轻轻唤了自己。

“楼兰。”

明明才刚分别,却好像盛满了想念。秦聿注意到了楼兰的沉默,可他不知缘由,就不能贸然发问。

成年人要么随心所欲万事不挂心,要么心防坚硬得如同铜墙铁壁。

前者是万里挑一游戏人间的幸运儿,后者是只求自渡的芸芸众生。

铜墙铁壁不能硬闯,分寸失当会两败俱伤。里面的人戒备,外面的人惊慌。

秦聿自然也不能免俗,他的冷漠和自持只对他人触发机制,面对楼兰时,他唯有空置满腔浪漫,棘手于她的一笑一颦。

秦聿斟酌着话题,说:“我查了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个大晴天。”你的心情也会跟着转晴吗?

“我很期待。”楼兰说,“明早见,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两人退房,在景区内的早茶客吃早饭的时候,行李就已经被运送到了旅客接待中心。

楼兰在群里留了消息,群名的角逐还没有落幕,索性化繁为简,先改回了简单质朴的初始名字。

——群聊(6)

【蘭】:我们出发了,期待下一次再见。

【铁骨筝筝】:兰兰姐!我会想你的!

【原琅(180版)】:今晚我们去看西湖,哥哥姐姐去看海,这就是我们群的默契!

【小米米米米米】:蕉太狼,洱海不是海。

【LA】:是有你的冬天。

【铁骨筝筝】:榴莲你油到我了……[吸氧.jpg]

楼兰收起手机,看对面的秦聿擦好嘴巴起身,然后朝自己伸出手:“这位小姐,我能牵你共走一段路吗?”

楼兰戴上墨镜,把手落在秦聿的掌心,然后被紧紧握住。

晨风送暖中楼兰的发丝擦过秦聿的肩头,他们肩肘相依,在青石板的巷子里迎向这一轮的朝日。

十分钟后,他们在旅客接待中心取过行李,然后直接打车去桐乡。

一个小时后,两人拿票过闸坐高铁出发前往杭州。

中午十二点半,飞机从萧山机场起飞,他们在万丈高空吃过简单的午饭,经过三个半小时的飞行,终于在下午四点落地云南。

大理。

这是单听名字就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冬日的大理有着色彩跳跃的美,红杉碧水蓝天,远处的小岛与绵延的苍山,洱海带着低调靛蓝的平静,温柔地欢迎着每一个需要抚慰的灵魂。

舟车劳顿,两人下飞机后直奔别墅,这里有秦聿名下的某一处没住过几次的房产。

他们早在机场就换上了更轻便的衣服,此时在海拔两千多米之上的洱海边,是零上十五度的晴朗冬日,万里无云的天和澄澈装点的蓝。

楼兰问秦聿:“今天什么安排?”

秦聿说:“骑单车,追晚霞。”

楼兰说:“听起来很美,但我要先填饱肚子。”

他们没有去古城吃饭,这里的管家许久未见秦聿,前两日得着吩咐就早早备好了各色菜单,只等着别墅主人点菜。

“两个小时后我来收拾。”菜上齐,管家功成身退,他们另有住所,这幢别墅又只余下秦聿楼兰两人。

酸辣鱼开胃,炸排骨焦脆,薄荷叶爽口,水性杨花清香,辣饵丝有嚼劲,再配上白米饭和一碗素食,蒸南瓜的沁甜流入味蕾,再传到四肢百骸。

“美食果然治愈一切。”楼兰看着面前的各色菜肴,感慨说,“我第一次来大理,也是第一次来云南,来晚了。”

秦聿给楼兰和自己倒上梅子酒,举起杯子说:“以后我们还可以来很多次。”

楼兰抬手碰杯,浅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就说眼前的。”秦聿的袖口挽至肘部,露出劲瘦的手臂,青色血管在白皙的肤色上尤为明显,最后隐没在手腕处,由腕间的墨点接力。

脸上有泪痣,手上有腕痣,楼兰想起来,秦聿的肩头还有一颗痣,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一低头就能看到。

秦聿抬手,修长有力的手在楼兰面前打了个响指,打断了楼兰飘向城郊的思绪。

楼兰嗔他,又往眼前人的左肩上扫了眼。

始作俑者嘴角挑起一抹笑,转瞬间表情又恢复如常,他随意指了指四周的方向,说:“这房子我也没住过几次,大理的冬景各有妙处,京海和上津正是天寒,我们出了正月再回去。”

楼兰抬眸,莞尔:“秦总好安排,我这一个月都要跟你绑定了。”

“不好吗?”对上秦聿沉静似海的眼眸,听这人又说:“你的假期请到了三月份,完全来得及。”

楼兰看他,将信将疑地说:“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这甩手掌柜的做久了,不怕覆水难收吗?”

秦聿冷嗤一声:“名字里都带个总了,再没有随心所欲的假期,那我还不如趁早找些别的事做做。”

楼兰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有什么是你特别想做的事吗?”

“特别想做的事?”秦聿自语着,却突然无声笑了。

楼兰不想承认,秦聿这突然一笑实在勾人。他半阖着眸子饮尽一杯酒,随意看过来时如三月岭上开遍簇簇春花,冰消雪融,万籁俱静,唯有眼前人一抬眸一勾唇的笑是唯一绝色。

如果不是秦聿在外人面前气场太强,单单他这张脸,就能惹来无数狂蜂浪蝶。

秦聿应该是很开心,他又斟满一杯梅子酒,嘴角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连那一双剑眉星目都温柔起来。

楼兰借着夹菜的动作调整呼吸,问:“笑什么?”

秦聿说:“被某一个词勾起了回忆,是还不赖的回忆。”

“愿闻其详。”楼兰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分享的话。”

“当然。”他说。

楼兰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她懒懒地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向秦聿,像被太阳晒蔫的牡丹,花苞微微垂着,花茎却直挺挺的,亦如她的脊背,再惬意的姿势身形也是姣好而板正的。

这大概是常年在镜头前自我约束的结果。秦聿想起两人的初见,青涩的楼兰在肩膀卸了力道后也会偶尔含胸,如今却在酒前饭时都保持自律。

秦聿说:“小时候想要一件东西,爸妈问是我特别想要的吗?我问什么是特别想要,他们告诉我就是得不到就食不下咽的意思。”

楼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不是,因为我依旧可以吃得下饭,还能吃得很好。”秦聿说,“我一直都没有特别渴求的东西,得不到就算了,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很多。”

秦聿自嘲一笑:“现在我有了这个「特别想要」。”

楼兰问:“是什么?”

秦聿沉声:“和你一起看很多很多的苍山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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