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宁不觉有些好奇,按理说大范围被投毒这种案子,官府应当是十分重视的,若是徐老爷没查出来,那上面的大人也应该会派人来调查的。
她好奇的问出了声:“这案子为何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薛夫人皱眉摇了摇头:“具体我就不太清楚了,得去问你爹爹。”
薛堇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只知道去年一年徐矾有因这事连晚上觉都睡得不好。转头看向千宁时,却发现她竟也在低头想着这事,她想了想开口道:“别想这烦心事了,这是你爹爹的功课,不是你的。”
“嗯。”
“好了,也别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聊些轻松的吧。”
千宁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阿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病例可以讲给我听呢?”
薛夫人无奈的笑道:“有趣?让我想想啊。”
她一手撑着自己的头,做思考状,一手端起了桌上的热茶。茶都还未送到嘴边,她的眼睛便突然一亮,随即她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了徐千宁身上,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这次回云南倒是遇见了一件趣事。”
见她开口,千宁便整好以暇的坐好,准备听她讲故事。
“我遇上了一个病人。” 薛夫人慢慢说道,“那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不知为何,腰上长了一堆奇痒难耐的小疙瘩,一不小心弄破了,还会从中流出淡黄色的液体,而且伤口也不易长好。她的家人担心留疤,又忌惮那些疙瘩长的位置不方便被男大夫整治,他们后来得知最近济云堂来了个女大夫,这才将人送到了我面前。”
“起初我认为是风疹。这病其实也算不上是个大病,在杭州城中算是常见的,梅雨季节,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有人因这病来寻药。可云南天气常年干燥,其实对于当地人来说,这病确是不太寻常的病。
我推断应是之前那段时间,云南罕见的连下了二十天的雨,致使那姑娘身体受了湿气,于是我便按自己的经验开了方子和涂抹的药膏,本是几剂药就能治好的病,却没想到只隔了五日,那姑娘又来了。”
千宁疑惑的看着薛夫人。
薛夫人的话语未停:“她家下人说我开的这药刚开始甚是有效,病情也没有继续发展,于是便停了药,可是三天后,这病却突然反复,而且来势汹汹,症状比之前更严重了。下人们吓到了,以为这药不能停,连忙将剩下的一副药煎好让她家姑娘服下。可是,这一次这药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我听到此处也是心中不解,以为自己忽略掉了什么细节,便领着那姑娘去请教了长辈们。”薛夫人看向千宁,“你外祖父仔细询问了那姑娘的症状和所用药之后,问了我一句:这方子是你在杭州用过的?当时可有效?我点称是,也解释说,这方子在杭州城不少人用过,都未曾出现如今的状况。”她语气一顿,“你外祖父只沉思了片刻,便下了结论:这病的确是风疹,药也是对症,但人不对。”
千宁更加的不解。
“每个地区习俗不同,吃食不同,所以每个地方的人,体质都会有所不同。”薛夫人耐心解释道,“江南富饶,素有鱼米之乡的称号,人们物资不缺,吃食也丰富,但在云南,许多家族中有他们独特的吃食习惯,例如长期吃单一素食,而那姑娘家中便是这样。她又养在深闺,很少出门走动,身体太弱了。”
“所以这药,对也不对。虽对症,但我这寻常的剂量,对那姑娘来说,有些重,所以前几日那病症退的快,但也因为这药的剂量太重,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些伤害,她的病症虽是之前退了一些,但身体却差了,所以这病啊,就反复了。我将这药的剂量轻个两成,同时还嘱咐她家下人,让她多吃各类食物,时常出门走动,这姑娘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薛堇不由得感叹到,“我当大夫这么多年,深知用药,男女不同,年龄不同,剂量都有所差异,但却忽略掉了这地区的不同。”
说完这故事,薛夫人微笑着看着她 :“如何?千宁,这可算是一件有趣的事?”
千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自然。”
看着千宁的表情,片刻后,薛夫人再次语重心长地开口:“千宁,我这样当了这许多年大夫的人尚会忽略掉这些细节,所以你啊,毕竟还不是一个大夫,虽懂一些药理,可要想真正的治病救人,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阿娘放心,千宁知晓其中的厉害。”
她这才明白薛夫人讲这故事的苦心:怕是看她这么努力的去学习医术,担心她这个不称职的大夫会害了病人吧。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可是阿娘,她无意于救这世人,只想救江家而已。
只是听了薛夫人这话,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仅仅凭她所知道的那两味药,还有那不知踪迹的神医,她想要改变前世的计划好似充斥着不确定,她还是得仔细想一想是否还有其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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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云堂送去西北的成药终于在三日后出发了。
千宁这才发现,原来那日张言一说的“不急”,确是“不急”。
因为那运输药材的人,在张言一离开之后才到的杭州城。这么说来,张言一好似是真的凑巧路过这里,也确是他突发奇想才会来拜访“薛白芨”。
运输药材的三人小队的队长叫吴树,千宁见到他时,他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和一脸的风尘仆仆,但面上一直充斥着大男孩的笑意。听薛叔说,其实每年来到济云堂的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吴树。
但吴树这人有些自来熟,抵达杭州城的第一天,便已经能在济云堂的后堂中因为薛叔脱口而出的一个冷笑话哈哈大笑了。
他也好似收到了张言一的消息,对济云堂完全的信任,对千宁也甚是恭敬,连千宁告诉他这清单有些许变动时,他也完全不过问,只简单道“一切听从徐姑娘安排”。
那日济云堂虽然在匆忙中给出了清单,但这中途这不是又耽搁了这么多天,于是千宁就想多添些东西进去——包括她亲手做成的退热丸。
这几日,千宁对于这济云堂的各个流程都越来越熟悉,连医馆隔壁的成衣店,千宁也逐步接手了。
当然,接手成衣店对她来说算是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做回了老本行而已。
她在这忙忙碌碌的时间中,挤出了空闲,在薛夫人的帮助下,自己在家动手做出了一批退热丸,经过薛贯仲和薛堇的检查合格后,这批退热丸便放进了送去西北的行李中。
让她自己动手做一些成药,是薛堇的教学过程中必备的一个步骤,但做这退热丸,是徐千宁自己选的。
除了方法步骤比较简单外,更多的是千宁觉得她自己得学会做这个。
她在提前做准备。
她担心自己没有那个能力面对几个月后西北的那场疫病,所以尽可能的多准备一些她能想象到的,或许能用上的东西。
当然,这退热丸的制作,倒是真的不难。
按比例取黄连、牛黄、牛角、栀子、黄芪、麝香、珍珠、郁金、朱砂等药材,将其分别磨成粉,将药粉混合均匀,再倒入少量的蜂蜜,搅拌揉搓成团,再摔打已经成团的药粉,将其中的空气排出,之后分剂搓成条,最后用专门的模具就能成丸型。
这做法不算难,各种药材的比例,千宁也记下了,只是这其中的药材比较多,有些药材对于西北怕是有些珍贵。
千宁也曾经问薛夫人若是这退热丸缺其中的几味药材是否能起作用。
薛夫人回答:“当然可以,虽然可能对于一些病来说效果可能没有那么好。还有像蜂蜜这东西,若是实在没有其实也可以,不制成丸剂,制成散剂也是可以的。”
但她同时也强调,“可是这最主要的两味药材,黄连和牛黄,却是必不可少的。”
黄连和牛黄?
千宁不禁皱眉,又是这两味药。
那这她得提前未雨绸缪,多备一些了。
可如今这无灾无祸的,她如何能在不让别人起疑的情况下,将这两味药材多囤积一些呢?她甚至也不认识这杭州城附近种植这两种草药的药农。
徐千宁有些发愁。
只是愁着愁着,她脑中便浮现了三个字——安康堂。
每个药材铺的背后其实都有相应的稳定的药农,有的大点药铺医馆还有自己的草药田,他们除了自己售卖这些药材也会提供给其他的医馆。
例如江氏的安康堂便是这样。
安康堂在大纪各种常用药材的原产地都有承包一片田,当然,这也是安康堂能价格便宜的原因,许多药材皆是自产自销。除了从安康堂开给寻常老百姓看病用的之外,也会供货给一些医馆,药材这种东西,用不完也能存着,这样日积月累,总是有多出来的部分。
当然,这样其实是大家更愿意看到的状况,这证明着大纪一直无病无灾。
而作为江氏的大本营,苏州城,江氏原本也是有一大片草药田的,专种常用的草药。只是随着苏州城丝织品的发展,许多药农都逐渐转行去种桑养蚕了。
除此之外,据她所知道的,离杭州城最近的大片草药的种植地便是宣城了。
宣城。
千宁一愣,眼中忽闪过一丝光亮,江家姐姐江清瑜便是嫁到了宣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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