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婷婷

刘姐,也可能是刘哥。总之,他假扮了几年女性,在公共场合出入女性厕所与换衣间,服用的雌激素也半废了身子,基本不可能当生理男了。

就姑且,当他是她吧。

她脸上浮现出了种种——错愕、惊恐、忧郁、愤慨。刘姐嘴巴微张,迟迟没有说话。

“改变性别,抹去自身标签,这不是传统的避鬼手段。一般想让鬼魂混淆目标,都是用降低自己身上的阳气,在替身纸人写自身八字,然后用旧衣服包裹,采集锅灶灰抹脸等等手段。

疯狂抹杀自己的来处,否定以往的人生,更像是在避亲人所化的厉鬼。”

苟黄萱把玩着叉子,随手将其插到了做成一朵白云的夹心草莓舒芙蕾上。

颜色浓郁的新鲜草莓酱从蛋糕的胚体中破开流出,在盘子中积聚,宛如一汪血泪。

苟黄萱之所以知道这种秘闻,是因为她幼时因为苟玄雅看护不慎,被人贩子拐走。苟玄雅找了三天,顺手把跟苟黄萱一起拐走的那批孩子全救了。当时苟黄萱因这一路的惊吓与被家人找到欢喜大哭,生怕再也见不到母亲。

苟玄雅心疼女儿没有安全感,便告诉苟黄萱,血脉是羁绊,共同生活也是羁绊。

在妖怪和鬼魂这种非人生物的眼中,除非家人主动斩断一切联系,甚至转变性别。不然,万千红尘中就有条看不见的因果线,紧紧串联着所有家人。

苟黄萱对这件事记忆很深,而刘姐所谓避鬼的法子,更像是在斩断自己与前半生那个刘哥的一切关系。

按刘姐所说的时间线,这个厉鬼在人间流浪,也有将近十年了。不害其他人,就偏偏怼着刘姐这一家害?

苟黄萱看着刘姐犹犹豫豫的模样,不耐烦道:“你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是会被找上门来。你与那个厉鬼之间的羁绊之深难以想象,ta绝对是你亲生的兄弟姐妹。

唯有同父同母,一脉相承的血,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把你认出来。”

听到这话,刘姐推开桌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大师……”

“别,别叫我大师再卖惨了。我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苟黄萱注意到前台服务生好奇的张望,很是头疼。她发现这个刘姐动不动就在公共场合给她下跪,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压下心里的不舒服,苟黄萱听起了刘姐支支吾吾的或许——

“或许,或许家里还有过一个孩子。不过我发誓,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出生在城里,从来没听说过我父母还有其他的孩子。

我只记得我刚刚记事的那几年,从农村来的亲戚偶然说起,说我白胖有福气的模样和婷婷小时完全不一样。但我只听过那一次,父母就打断了亲戚的话。

后来父母接连出事,他们…他们都是跳楼嘛,亲戚又提了一次,说婷婷也是跳了楼……”

刘姐小声道:“不是我不告诉大师您,是我后来求的避鬼法子这么说的。说是我父母早年造的孽,我亲姐姐来复仇了。我唯有努力假扮成一个独生女,和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以后绝对不能提我父母的另一个孩子,才能苟住一条性命。

因为是提都不能提的话题,提了就会被找到,所以,所以我就没说,不敢说啊……”

话音刚落,似乎是印证了那句不可提一般,甜品店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外面骄阳似火,地面温度直逼50°,烫的都可以慢慢煎蛋了。甜品店开了空调,恰恰好二十二度,不冷不热。

然而此刻,空调自动跳到了十六度,刺骨的凉意袭来,如果这时有人用温度计测一下,会发现实际温度比空调面板上的数字低太多了,已经快到个位数了!一楼的客人纷纷打起了哆嗦,忍不住呼唤服务员:“空调开了多少度啊?怎么这么冷?”

苟黄萱右手压在桌子上,转身向四周张望。她看到一道极快的血红色影子走过楼梯,难以言喻的怨恨宛如一座山,摧毁着所有阻碍。

“我…难受……”

张宝丹脸色一白,手腕上的桃木剑开始发烫,为她提供着维持正常体温的热源。

刘姐呆滞片刻,迟疑回头后瞬间被吓疯,刚找回来的理智全都不见了,只在地板上抓着苟黄萱的裙摆,哭喊道:“我真的,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啊!你找爸妈去报仇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你在乡下!不知道!”

林乔想扑上去限制对方的路线,但苟黄萱记得林乔最开始仅仅只是搬开这个厉鬼的手,就险些被那份怨恨感染同化。

放在桌上的右手莫名抬高了一点,一块漆黑的令牌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掌心中。苟黄萱大吼:“林乔,让开!”

随着林乔骤然飘低,一根裹满纸钱的哭丧棒横扫过来,重重击打在那道血红色的影子上。

只有部分人能听到的凄厉哀叫响彻二楼,血影浑身颤抖,连连后退,不敢向前一步。

苟黄萱紧张的一手握着令牌,一手握着哭丧棒,回想鬼差大哥教的收鬼之术。

厉鬼是不可能自愿跟鬼差走的,只有将其打个半死不活,彻底失了反抗之力后才能用令牌收走,押入地府。

苟黄萱握紧哭丧棒,追了上去,又是一棒横扫。原本和她一般高的血影蓦然缩小,那关系着人命的血债被哭丧棒暂时打散,厉鬼受挫更重,不得已露出了本貌。

她露着一口烂黄的黑牙,满脸仇恨,个子极其矮小,眉眼稚嫩。厉鬼犹如一只大型的,皮包骨的猫,从地上弹了起来,直冲苟黄萱面门。

望着那撑死五六岁的小女孩枯瘦脸上两颗黑幽幽的大眼睛,苟黄萱一时半会儿竟愣住了,没有乘胜追击。

揍鬼容易,揍小孩难,特别是那个小孩还用一双受尽委屈,满怀恨意的大眼睛看着你。

她被小女孩扑中,如影随形的怨气渗透进体内,苟黄萱痛得大叫起来。张宝丹已经抽出了自己变大后的桃木剑,冲着那瘦小的后背用力刺下。

小女孩不管不顾,只想杀了这个阻挡她的人。苟黄萱感到脸上被狠咬了一口,参杂着帝流浆的血液被厉鬼吸食,竟让她难得地恢复了几分神智。

脸上的血污褪去,女孩懵懂抬头,那双原本从地狱里捡起的眼睛里闪过依赖,她呢喃道:“姐姐……”

血泪从空洞的眼眶中流出,砸到了苟黄萱脸上的伤口处。被鬼牙咬开的地方正在迅速愈合,泛着淡淡金光的血液与厉鬼的怨气相合,而后排斥。

桃木剑刺了下来,小女孩哀鸣一声,浑身抽搐着迅速消散,化作一缕一缕颜色极淡的灰色恨意逃了。

张宝丹迅速搂着苟黄萱,别人看不到,但她看到了苟黄萱脸上的伤,慌张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丹丹,我……”苟黄萱沙哑唤了声,想让她别担心。然而下一秒,苟黄萱就发起了高热,失去了意识。

她最后,只看到林乔与张宝丹都在喊着什么……

“婷婷。”

有谁在喊她,声音不算好听,像是渴急了,太干打不开的黏嗓。

苟黄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寻思她也不叫婷婷啊。

目之所及,是灰扑扑的低矮屋子,老旧的木边窗上装的玻璃早就碎完了,用旧报纸草草糊着,聊胜于无。阳光穿过报纸,照亮了满是尘泥的土地,也照亮了苟黄萱那双又小又瘦,如同两个鸡爪子一般的手。

苟黄萱愕然,完全想不通自己怎么跟穿越了似的。这是穿越到了七十年代吗?还是更早?

要命,这屋子里连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也没有,家徒四壁都是客气话了。全屋最值钱的,可能是苟黄萱身下护着的那个破碗,碗边还括了个口子。

碗的外面很脏,里面却干干净净,像是被舔过无数次了一般。外面喊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在门外试探道:“婷婷,你爸妈都不在吧。”

还不等苟黄萱回答,这具身子已经自己细细弱弱地哼了出来:“他们去奶奶家了,只有我在。”

基本也就只是虚掩的木门被打开,一个留着麻花辫,抹着头油的圆脸小姑娘溜了进来。

她脸颊两侧红红的,皮肤略微有些起皮。一看就是经常在外跑来跑去,晒多了太阳,落了个红脸颊的农村女孩。

女孩大约也就十三、四岁,鬼鬼祟祟,做贼一般小跑过来,又往苟黄萱嘴里塞了块被掰碎的白馒头。

“吃吧,这是我中午自己做的。里面加了白砂糖,除了我弟,我爸妈都吃不到。”

苟黄萱发现自己只是视角跟随着这具身体,实际上,这具身体的语言与行动都不受她控制。

她看着“自己”伸出两根如同枯柴枝一般的手,轻轻抓着红脸小女孩的手臂。滚烫的热泪砸在手背上,“自己”哽咽道:“姐姐,你对我真好。”

这具身子之前的回复时的声音,苟黄萱都只觉得耳熟,而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这句姐姐,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看到了那个厉鬼生前的记忆。

苟黄萱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怎么来的她不清楚,怎么离开?她也不知道。

以不动应万变,苟黄萱决定潜伏下去,静静等待厉鬼记忆的发展,寻求离开之法。

她也很好奇,刘姐不是说刘姐家里有栋楼吗?怎么这个厉鬼生前过得这么苦,小半块白馒头都吃不到,得靠那位姐姐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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