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天机眼中闪过探究之色，沉吟片刻后道：“招摇之山有兽名曰狌狌，丝毫不知未来，却通过去所有事。”
通晓过去所有事，那感情好啊，苟黄萱就需要知道过去事的细节。
但这个狌狌，是南部第一山招摇之山上的兽？那特么，是不是有点远了？
看着苟黄萱脸上的纠结神色，苟天机嘴角微微上扬，如果美人如画，那她大约也就是笑了两个像素点。
“狌狌性情古怪多趣，食素，其肉却对人类有益，助人善于奔走。生活在招摇之山上的狌狌，在唐宋年间就半绝迹了。”
悠哉悠哉吐出了让苟黄萱异常失望的上半段后，苟天机轻描淡写道：“嗯，上次看到了陆吾拟定的住户名单，似乎，住楼下那只小鹿蜀对面的是一只狌狌。”
苟黄萱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亮的像是发射出了超级光波！然而苟天机慢慢悠悠说话的方式，现在才吐出最后一句——“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那只狌狌应该不在家。”
啊？苟黄萱愣住了：“妖怪还要上班？”
苟天机瞥了她一眼：“妖怪还要读书勒。我帮你向地府递交申请文书时，阎王说时代不同了，新时代地府招鬼差也会看一眼学历。萱萱，你读完大学考个研究生吧，死后好升判官。”
苟黄萱：？啊！我死了还要上班？这研究生不考也罢！
见苟天机似乎还想说什么，苟黄萱连忙截住话头：“太爷爷，住我们小区的狌狌做什么工作？我去找他。”
＊
“您好，这是您点的餐吗？好的，麻烦给个好评。”
戴着深蓝色罩耳式耳机的青年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前额黑色的碎发直接盖住了眼睛，一整个刚刚出土的清朝老僵尸，丝毫没有这幅年轻外貌该有的活力。
他裤兜震动，手机里弹出了一条消息——【生生，晚上去吃烧烤不？】
下个楼的功夫，青年回复了自己的人类好友——【不了，晚上单多。】
好友：【这么拼？你小子，要钱不要命啊。】
自称为生生的青年嘴角下拉，无精打采的随手回了最后一条——【钱就是命，天真的人类，你不懂。】
没有钱怎么交水电费？还有买菜，煤气，话费，衣服。活得像个人真难，他怀念在招摇山吃红果喝泉水的日子了。
关了手机，青年下楼跑动的身姿异常敏捷。包括他驾驶的那辆电动车，也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灵活的像只荡秋千的猴子。
时代变了，字都认不全，又不能用妖术谋生的狌狌，只能背起行囊，靠着山上练出来的灵活腿脚，在外卖行业混口饭吃。
知道自己妖力低微，一旦暴露身份哪个都惹不起。临行前，他取了个好意头，把狌的反犬旁去掉，化名生生。
送完两单，青年揉着脖子，刚出小区大门就和一个短裤t恤的马尾女生撞上了。
青年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我是为你而来的。狌狌你好，我也是碧水华庭的住户，有事找你。”
女生拉住青年，快速说道。
青年这才抬起眼皮认真打量了一下她，从头到脚。
嗯，没有修为，没有妖气，裸露在外的身体部分没有任何化形特征。
他刚刚挺起的身子又松下去，打了个哈欠，困倦道：“看你知道我真身的份上，我相信你也是小区住户。你这个妖气弱的跟个人一样的小妖怪，不想挨揍的话就别挡路。我要上班，什么事都帮不了。”
苟黄萱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如果你很缺钱的话，办成这件事，我给五千。”
青年浑身一震，快闭起来的双眼陡然瞪大，改口：“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我看着太阳就开心，决定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加个微信吧，以后有这种活一定叫我啊。”生生努力睁着想要黏起来的眼皮，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热情的笑。
苟黄萱拿出手机，关心道：“你好像很困？昨天晚上熬夜了吗？”
狌狌想说话，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都市节奏快，平时都在上班，也就夜晚那点时间属于自己了。”
这只狌狌大约是最不像妖怪的妖怪了，苟黄萱跟着感叹了两句：“这就是社畜的痛苦啊…怎么称呼？”
“生生，生生不息的生生。”
加上好友收到两千定金后，生生和苟黄萱走到一处偏僻无人地，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一双宛如得了局部白化病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敏/感的抖动了两下。生生将额前的碎发也撩起，头次完整露出瞳孔细小无神的双眼。
他道：“你想知道什么？”
狌狌一族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妖怪，他猜到苟黄萱是冲着他们的天赋而来的，相当上道。
“我想知道……”苟黄萱将自己想打听的事情娓娓道来。
“稍等。”生生点了点头，眼神骤然放空。
与肤色截然不同的雪白双耳抽动着，聆听着来自过去的声音。那双看什么都毫无神采的双眼，也开始凝望着曾经。
“你要找的在这里……他们是要……说了……”
生生语速不慢，桩桩件件像是他就在场，细节异常详实。苟黄萱听的眼角眉梢不自觉的攒满怒气，脸都气红了。
问完了事情，青年像是被抽去骨头一般，整个人都萎了下来。他戴上耳机，拖着两条面条腿转身走了。苟黄萱问他去哪里，他说去送外卖，少干一天亏三百，心疼。
“我要去办事，你把你那电动借我一天。”苟黄萱不由分说将青年挤走，在生生开口拒绝之前，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我出三百的租车费，还帮你叫了个出租。”
青年眼睛一亮，在金钱的力度下重新变得慷慨起来：“谢谢冤大头，不是，谢谢金主。随便用，随便开，创坏了都不用赔！”
开玩笑，这辆电瓶车他只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三手电瓶，剩下的壳子是垃圾场捡的，刹车是他自己修的。
白捡三百块钱，今天就回家休息吧。想到这里，生生格外体贴，站在路边目送这位神秘的同小区金主远去。
直到少女骑着电动车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生生才心满意足地自语：“不知道这个冤大头是哪家的。希望以后能在小区里见到她，能让我蹭几顿饭。”
＊
张宝丹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一把伞。她听着电动车各个地方传来的吱嘎吱嘎声，胆战心惊道：“你从哪里找来了一辆这么破的车？难为你了。”
夏天骑电动车，迎面而来的风带走了身上的燥意，太阳却有些过于耀眼，迷茫前路了。
苟黄萱专心致志骑车，抽空回了一句：“租的，别看这车破，用起来绝对结实。你看主人还上了牌照，非常爱护呢。”
张宝丹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苟黄萱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自己要去干一件大事，问她想不想去。
多年好友了，就算出了甜品店见鬼一事，张宝丹也是头铁的说冲就冲。
不仅是她自己冲，她还带出了林乔。
“我们要去哪里？”
四周风声烈烈，苟黄萱车速很快，这让乘客莫名的兴奋起来，不由大声问。
苟黄萱头也没回，道：“去抓龙哥。”
“啊？”
张宝丹傻眼了，
“龙哥是谁？”
“龙哥？龙哥就是那个黑白通吃，无恶不作的一方恶霸。十几年前在扫黑行动中逃脱的罪魁祸首。”
苟黄萱说：“也是我前几天写信举报的本地几家ktv的老板。”
“我总算知道我的果在哪里了，果在他身上啊。如果我们不去捣毁他的后手，他就会故技重施，再一次逃出生天，逍遥法外。”
张宝丹越听越迷糊：“你在说什么啊，萱萱，我怎么听不懂？”
苟黄萱耐心解释起来：“就是前两天，我第一次做鬼差，不小心把一个路过的混混魂魄打了出来。知道他和那个龙哥身上背负数条人命，却侥幸逃出追捕，甚至还过上了好日子。我当时正义感上头，举报了龙哥。”
“但是我只解决了这件事的表面部分，并没有发现他当年为什么能逃出警方的天罗地网！直到我昏迷后，误打误撞，在那个厉鬼的心魔记忆中见到了龙哥，才知道这是上天给予我的警示。”
苟黄萱沉声道：“那个装成女人的刘佳儿子，确实不知道他们家以前的黑暗史，他出生时，家里就在城里买房了。他自然不知道，家里的房子是靠着卖姐姐得来的。”
“二十年前，刘家人把刘婷婷卖出了一个天价。说来残酷，人口/贩卖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不记事的男孩值钱，能生育的女人也值钱。但一个已经记事，身体不好的小女孩，绝对卖不上价。
你猜龙哥为什么高价买了刘婷婷？”
“你再猜，刘婷婷死了这么多年，她的魂魄为何没被鬼差发现过？如果是她自己在往生路上逃了，那又为何在这两年才开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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