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内，是一望无垠的星海。
一个身着拽地黑袍的女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悬浮于虚空的画面。画面内赫然是小爱的妈妈，以及......正在争夺她身体的孤魂。
小爱妈妈正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指尖因紧攥那本女儿的日记而泛白。她趁女儿不在，偷偷看了女儿的日记，心情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女人瞥到床对面的长桌上放了一本......书？这是什么时候放在这的？难道是老公落下的？
女人起身去看，发现这是本泛着古旧质感的册子，册子封面印着四个烫金大字——“**手册”。她好奇地掀开，内里却是空白页。
不曾想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摊开的册子自动回拨到第一页，金光字体如活物般蜿蜒成形：
你愿意以自己剩下的寿命为代价，实现你女儿的愿望吗？
女人喉咙里溢出一点自嘲的笑，“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啊......”
也好。若能用这腐朽的生命换女儿的幸福生活，不亏。她拿笔在问题的下面写下了“我愿意”。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会儿，册子又自行翻到第二页，新出现的字迹却冷冰如刀：
但你只剩下半个月的寿命了。太短了，只能换取你女儿五天的幸福，这你也愿意吗？
“五天......五天不过是黄粱一梦啊，有什么用呢。”
女人自言自语，看着这行字，将笔放下，又抓紧自己的头发，眼里满是疲惫和阴郁，“小爱......你怎么偏偏渴望那个畜生的爱啊......”
“你若不愿意，她就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什么声音？！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大跳，惊恐地扫视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
“别找了，我在你的身体里。”
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穿透骨髓的阴冷，女人吓得连连后退，直接跌坐在床上，她用双手捂住嘴，恐惧顺着红血丝爬满眼白。
“你是谁？什么......什么叫在我的身体里？！”
“孤魂野鬼，不必在意。你只需要将你的身体交给我就好。”
女人疯了似得尖叫，抓起被子把自己裹成茧。
“凭什么......我不要被控制......你凭什么夺走我的身体......滚开啊！滚开——”
女人仿佛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凭什么。就凭小爱的愿望还没有实现......”
女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在下一秒听到那句话后整个身体都僵硬成雕塑。
“就凭......你和你的女儿，早就死了！”
被子再次被掀开，女人缓慢地起身，刚走第一步便摔了跤。她咬着牙继续四肢乱晃地走到长桌前，拿着笔颤抖着在册子的问题下写了一个“我”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抓着拿笔的右手，让它不再颤抖，不紧不慢地写下“愿意”二字。
画面骤然切换成小爱的房间，那个走路姿势诡异扭曲的女人悄然来到，手上还握着一把鞘刀。只见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小爱的书桌前，拉开旁边的抽屉，将刀放了进去。
紧接着，她又姿势诡异地走出房间，转身前往另一个卧室。就在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女人转头望向厕所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姐姐，你终于来啦。”
悬浮在空中的画面也在这时消失。
一个身穿青白衣袍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黑袍女人的身后，黑袍女人似早有察觉，却不回头，继续看着一望无际的前方，缓缓开口。
“她的第一次魂穿掌控的不太好呢。两个灵魂若是不能相互配合或者不被一方彻底压制，**手册的效果也会变差。”
青白袍女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本就是怨灵，难掌控很正常。”
黑袍女人终于肯转过身看着她，脚步慢慢走近，视线从对方清瘦挺拔的身影一路向上，最终落在她覆着一指宽白绫的双眼上。
黑袍女人喜笑颜开，“虽然**手册的效果变差了，但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呢，你说对吧，清灯？”
她说着便伸手去摸那白绫，被称作“清灯”的女人眉头紧皱，微微下压的嘴角带过一丝厌恶，“虞红药，别这么叫我。”
不说别的，虞红药这张脸确实担得起“妩媚明艳”四个字，肌肤胜雪，衬得一头乌发如云，唇上的那一抹更显秾丽似血。可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儿，一双凤眼眼尾微挑，此时眼波流转，既有蚀骨的风情，又藏着淬了毒的疯狂与戏谑。
“那我叫你什么？师姐？”
“……”
清灯沉默着，周身气息冷得像冰。虞红药收敛了戏谑，手却不老实，轻轻抚过清灯的发顶，慢慢向下，滑落到后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在顺气安抚，可她的言语里却带着狠厉与威胁，“沈清灯，别惹我生气。我知道你对我有所隐瞒，不过你要是哄我高兴了，我就不追究你隐瞒的小秘密，明白吗？”
虞红药摸了摸这张清秀的面庞，沈清灯却不为所动。“难道你很坦荡吗？”
虞红药闻言嗤笑了一声，顺手抱住了沈清灯，头也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沈清灯身上淡淡的药香，“师姐，我只是怕你又不小心做错事啦。”
沈清灯蹙着眉想要推搡，却被虞红药制止住，她双手捧着沈清灯的脸，露出一副天真的笑容，“你怕不是忘了你的眼睛是怎么没的？我是真的担心你呀。”
“……”
“我们各司其职就好。”沈清灯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虚空之内。
无尽的星海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黑白画。
画中人对着虞惊媛微微一笑，随即拿起手上的利刃，抹向自己的脖颈。
黑白世界里没有血色，虞惊媛却仿佛听见了血液喷涌的轰鸣，她眼睁睁看着画中少女阖上眼。
画面开始滚动，白色一寸寸被黑暗吞噬，最终凝成一片沉寂的夜色，层层叠叠，像翻涌的潮。
“这就结束了？”
虞惊媛试探着向前靠近，将手伸向黑暗，黑暗回馈给她一面镜子，让她看清了自己。
她身穿一袭素白长裙，瘦弱苍白的身躯在墨色的反衬下，更显得冷冽如霜。
她的脸是素到极致的美。肤色苍白，眉色浅淡，鼻梁纤柔却挺括，唇色若有若无。唯有额头中心的一点红痣，艳得像在雪地里的一滴朱砂，成了整张脸最灼目的焦点。
但更让人忽视不了的，是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寒潭，像深渊，更像蒙着一层雾的镜，看不清里面藏着的是阴郁还是秘密。
就在此时，虞惊媛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转身回看，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爱？”
“惊媛姐姐，我的故事精彩吗？”
站在虞惊媛面前的不再是五岁的女孩，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如果刚刚的一切才是真相，那之前......我成为你的时候，都是你的臆想？”
小爱淡然一笑，“算是吧，但更准确的说，是我被自己的执念，困在了过去。”
“过去？那过去的你为什么要许下那五个愿望？”
明明小爱从头到尾都没期许过父爱，许下的愿望却都与父亲有关，就连故事的名字也叫五个爸爸。
何其讽刺，何其残忍。
“……如你所见，我不在乎我爸，甚至对他恨之入骨。可我就是想知道，我妈看到我的愿望，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拿自己的命来换。我就是想知道，在她心里，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坚定选择。”
虞惊媛走向小爱，轻轻牵起她的手，“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我不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个幻境，我找不到答案。”小爱眼里划过一丝麻木的茫然。
虞惊媛思索了一番，“也就是说，我所在的幻境里，你的‘妈妈’代表着你心中的隐射，她犹豫不决，是因为你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纯粹地爱你。”正是因为这份犹豫，才会让别的灵魂钻了空子，穿到了小爱妈妈的身体里。
“……是吧。惊媛姐姐，我是不是很可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一份纯粹的爱，可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虞惊媛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黯淡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她翕张着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她连自己因何自杀的都不知道。
一个可怜人安慰另一个可怜人，何其可悲。
沉默了许久，虞惊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小爱，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呢？你就叫小爱吗？”
“……”
看她抿唇沉默的可怜样，虞惊媛就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小爱当然不是我的本名，何况......也没人真的爱我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听着可笑。”
“不可笑。”虞惊媛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谁都有渴望被爱的权利。”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震动，随即哑然失笑，“我叫冯一，第一的一。”
“是妈妈给我取得名。”她停顿了一会，又继续道，“可我到最后都没明白，我到底是她心中的第一，还是一个工具？一个她需要时才该出现的慰藉。”
冯一，冯一。虞惊媛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就在你看完妈妈的日记时，对吗？”
冯一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爱我，也可怜可笑地爱着我爸。她每篇日记写的都是我，可她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原谅我爸。那个畜生......他其实不用急着杀人，我妈本就时日无多，可他偏偏等不及......”
少女闭上眼，回望自己短暂的一生。被打，被骂，被灌输“争气”的执念，被妈妈的诉苦反复凌迟......最后，失去了母亲，杀了两个畜生，也杀死了自己。
即便经历那么多，此刻还是会忍不住留下泪，她就这样哭笑着看向虞惊媛。
“下辈子我不要当第一了。”
“我要开个花店，每天都能闻到四溢的花香。”
“我还要在我家门口，种一棵樱花树。窗间过马，四季轮回，无论是盛开还是凋零，它都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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