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完夜班,于舒桐拖着沉重又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凌晨三点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破碎的斑斓。
陈娟的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声响,这让她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敢稍稍松懈下来
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连鞋都只是胡乱踢掉,凭着本能摸黑穿过客厅。
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甚至连反锁的“咔哒”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种近乎本能的、避免发出任何声响的谨慎。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力气再去洗澡,直接面朝下倒在了床上。手机从她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噗”一声轻响,屏幕朝下,嵌进了床边柔软的地毯里。
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念头,是于知遥昨晚在电话里那句带着委屈的“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语速都会变快”。
北京的清晨,干冷的风刮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于知遥几乎是立刻就醒了,或者说,她一夜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浅眠状态。眼睛有些干涩发胀,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肯定肿了。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摸到了枕边的手机,按亮屏幕。
锁屏界面干净得刺眼,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没有任何来自特定联系人的消息。
那个她置顶备注为“Aa姐姐-BB”的对话框,依旧静静地停留在她昨晚发出去的「晚安」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份从昨夜就开始盘旋的不安感,此刻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个念头是她做错了什么吗?是姐姐厌烦了吗?还是真的像她最害怕的那样,自己成了她的负担?
她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蜷起膝盖,将手机屏幕的光亮调到最暗,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的不安。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删删改改,最终,她咬着下唇,发送出一条带着试探,却又难掩急切关怀的消息:
“姐姐,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然后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等待着不知是否会来的回音。
于舒桐是被手机的连续震动吵醒的。不是闹钟,是消息提示。她猛地从昏沉的睡梦中惊醒,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狂跳不止。
阳光已经变得灼热,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线,提醒她时间已近中午。
头痛欲裂,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后又被人胡乱组装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
她挣扎着,几乎是半滚下床,从地毯上捞起那只还在不知疲倦震动的手机。
屏幕解锁,微信图标上红色的未读消息数字格外醒目。她下意识地点开,最先跃入眼帘的,就是置顶对话框里,于知遥那条让她心脏骤然一紧的消息。
“姐姐,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短短一行字,她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布满愧疚和疲惫的心上。
她几乎能透过这冰冷的屏幕,看到于知遥在北京那边,是怎样一副忐忑不安、眼圈泛红却又强忍着难过的表情。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立刻就想打电话过去,想听到她的声音,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指尖悬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迟迟按不下去。
说什么?
说“对不起,我妈妈怀疑我们是同性恋,她威胁我要去找你爸爸,我害怕得不敢跟你多说一句话”?
还是说“我每天打工累得像条狗,连想念你都变成了一种奢侈又沉重的负担”?
哪一种解释,不是把这沉重如山的压力和恐慌,原封不动地传递给电话那头,那个同样在为未来孤身奋战的女孩?哪一种解释,不是一种更残忍的推卸责任?
正当她被这种两难的撕扯感折磨得快要窒息时,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通知栏里另一条不寻常的信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不是一个,是两条。最早的一条是昨晚她昏迷期间发来的,另一条是刚刚。
备注信息简单直接,「舒桐,我是许玲溪。」
许玲溪?
于舒桐彻底怔住了,睡意和头痛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取代。
记忆深处,那个总是和陆皖之形影不离、笑容明朗甚至带着点泼辣的女孩形象,模糊地浮现出来。
高中时代,她们四人关系算是不错,常常一起吃饭,一起在操场上散步,分享少女之间隐秘的心事。
但毕业如同一条巨大的分水岭,大家各奔东西,她和许玲溪、陆皖之也就此断了联系。
她怎么会突然找来?而且是在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不安预感,混合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让她颤抖着手指,点下了“接受”。
几乎是在好友关系建立的瞬间,对话框顶部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然后,一条条信息,干脆利落,如同经过精确计算般,跳了出来,没有任何寒暄与客套。
“舒桐,看到你IP在香港。”
隔了几秒,像是为了解释这略显突兀的开场白,下一条跟上。
“昨天偶然和林雪聊起,才知道你和知遥一个在香港,一个在北京。”
林雪……于舒桐恍然。她们高中时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虽然现在自己和林雪在港大联系更多,但许玲溪和林雪有联系也不奇怪。只是,她为什么要特意提起……
许玲溪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
“她提到你状态不太好,很拼,整个人绷得很紧。”
“舒桐,别瞒了。”
“你和知遥的事,我和皖之,高中就看出来了。”
高中……就看出来了?
于舒桐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手心和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怎么可能?她们那时候明明那么小心。那些偷偷交换的眼神,那些在桌下短暂交握又迅速分开的手,那些借着“姐妹”名义理所当然的亲近,难道在旁人眼里,竟是如此显而易见吗?
而不等她从这巨大的震惊和羞赧中回神,许玲溪接下来的话,像一连串精准射出的子弹,每一发都命中她此刻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防线。
“这条路不好走。”
“你应该已经体会到了一点。”
“孤立无援的感觉,很难受吧?”
每一个字,都像在她空洞的心房里回荡,敲打在她最深的隐痛上。
孤独,疲惫,恐惧,无法言说,无人理解……这些被她用冷漠和沉默强行封印的情绪,似乎被这个遥远又熟悉的旧识,隔着屏幕,一眼望穿。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
“舒桐,”许玲溪的语气,在冰冷的文字里,似乎透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静的力量,“别一个人硬扛。”
“我和皖之……算是过来人。”
过来人。
这三个字,蕴含了太多太多无法在线上言说的信息。她们……也经历过吗?她们经历过什么?家庭的阻挠?社会的压力?她们是怎么面对的?她们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翻滚、炸裂。
许玲溪没有在线上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她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出口。
“暑假回深圳吗?”
“见面聊。有些事,当面说更好。”
于舒桐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颤抖着手指,敲下字:“好。”
发送成功后,她像是打完一场硬仗,全身脱力地靠回到床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久久无法平静。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许玲溪的出现,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泥沼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光线或许微弱,摇曳不定,却明确地指示出了一个方向,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有人走过类似的路,有人知道你的处境,并且,愿意伸出手。
这种感觉,陌生又滚烫,冲垮了她连日来用意志力筑起的高墙。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抵住发烫的眼眶,将那不争气的湿意强行逼退。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再次拿起手机,屏保还是她和于知遥在高中毕业那天拍的合照,两个人笑得很开心,眼睛里盛满了对未来的光。
她点开那个沉寂了几乎一整天的、属于于知遥的对话框。
看着那条孤零零的、充满担忧的信息,她依然无法说出全部的真相,那副担子太重,她舍不得让她的女孩过早承受。但至少,她不能再让她独自一人在北京,被不安和猜测折磨。
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知遥,我没事。只是最近真的很累,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对方的脸,然后,遵从本心,敲下了那句她压抑了很久的话:
“只是……有点想你了。”
点击发送,随后她紧张地等待着。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顶部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然后,于知遥的回复跳了出来,只有一个简单的表情,(笑脸)。
紧接着是文字:
“姐姐没事就好!我也想你!”
“那你快再休息一下!我不吵你了!”
隔着屏幕,她仿佛都能看到于知遥瞬间雨过天晴、重新亮起来的眼眸。
那么简单,那么容易满足。于舒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泡得又酸又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这一次,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重新凝聚起来的决心。
“暑假快到了,等我。”
这一次,她不是在敷衍,也不是在画饼。她是在心里,为自己,也为她们摇摇欲坠的感情,设定了一个必须抵达的日期。
那个日期之前,她要积蓄力量,要找到方法,要像许玲溪暗示的那样,去获取“过来人”的经验。
她放下手机,重新躺下,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身体的疲惫依旧,但那股萦绕不散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风。
而在北京,于知遥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几句简短的回复,尤其是最后那句“等我”,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她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偷偷地笑了。虽然心里还有一点点残留的疑惑,但姐姐说想她,说等她,这就够了。
其实陆皖之和许玲溪算是副cp[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等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