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一家酒铺二楼,一白衣男子临窗而坐,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高楼。
门前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飘逸潇洒的大字——“咽蝉阁”,旁边还画着一只黑蝉。明明位于喧闹的长街上,但楼内一片寂静,若不是时不时有人来往进出,几乎要让人以为这里已经关门大吉了。
伙计笑嘻嘻地走上前,问那临窗而坐的男子,“客官,还和昨天一样吗?”
那人正是谢与灵。
他已经在此处接连守了数日,每次都坐在临窗的位置,刚刚好能看到对面咽蝉阁的大门。
听到伙计的声音,这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那伙计立马应了下楼,不一会儿端上了一盘熏牛肉和一碟青菜。
伙计放下东西,本想就此离开,瞥见谢与灵一直朝着一个地方看过去,顺着他的视线一瞧,正看见“咽蝉阁”三个大字,好心说道:“那咽蝉阁做的是收钱给消息的生意,客官若是有想知道的,只管准备好了银子进去就是。”
谢与灵转身看向他,虽未说话,但目光却似乎在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伙计道:“我们掌柜的前年走丢了女儿,派了好些人去找,一直没有消息。后来去了咽蝉阁,当天就把女儿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了。还有那附近县衙的地方官,夫人怀疑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可又没有证据,从咽蝉阁买了消息,直接回去抓了个现行,当晚打得鬼哭狼嚎,十里八村都传遍了。所以啊,只要钱够多,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谢与灵笑了笑,问道:“那要是钱不够多,怎么办呢?”
伙计搔了搔头,“那还是想法子凑钱比较好,来硬的怕是不行,搞不好会没命的。”
“是吗?”谢与灵似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笑了笑,透过窗子看着一人走进酒楼。
伙计见他神情有些古怪,看样子说不定是个麻烦,还是不要招惹为好,退了两步,说了句“客官慢用”,转身就要下楼。
“等一下,”谢与灵突然开口,“再来一壶清酒。”话音刚落,转头看向人来人往的街口。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摇晃着骰子慢悠悠地走上来,像是往常一样走向角落那张桌子,经过谢与灵时,瞥了一眼他桌上的饭菜,打趣道:“呦,今天还整上酒了。”
谢与灵起身抱拳道:“前辈若不嫌弃,可愿赏光坐下尝些?”
那老者打量了他几眼,面露喜色,“好说,好说。既然你诚意相邀,那老头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前辈请。”
那老者接过他递来的酒,见他看着放在一旁的的骰子,开口问道:“会吗?”
谢与灵摇摇头,“前辈可否赐教?”
老者摸了摸肚子,“哎呦,酒菜下了肚,不赐教也不行喽。”
谢与灵笑道:“有缘相逢,只是前辈见我孤零零一个人有些不忍,我们这才有了一起吃饭的机会而已。”
那老者哈哈大笑,对他的态度似乎很满意,笑道:“行走江湖,不仅靠实力,也靠运气,这骰子也是一样。今日你遇到我,正说明你运气不错。”拿过骰盅,左右摇晃,虽已是耄耋之年,但动作间丝毫不见迟缓窒滞。
“砰”的一声,将骰盅放在桌上,轻轻揭开,六枚骰子整齐地排成一列,六点的那面一齐朝向前方。
老者仰头喝了一杯酒,“试试。”
谢与灵接过骰盅,摇了几下,在老者期待的目光中打开,虽朝前那面点数不一,仍是整齐地排成一列。
那老者点点头,还未开口,一道清亮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原来是高手啊。”
谢与灵循声望去,只见楼梯上走来一名黛衣女子,年纪在二十岁左右,走近一看,那女子袖口绣着一只黑蝉,和对面匾额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那老者朝着女子招招手,“明烟,快来,这人玩得也不错呢。”
名叫明烟的女子走到桌旁,和那老者打过招呼后,转头看向谢与灵,“谢少侠,等了这么多日,今天总算要出手了吗?”
谢与灵道:“看二位玩了这么多天,总也会想试试。”
明烟道:“那我们二人来赌一局如何?”
“赌注为何?”
“谢少侠不早就想好了吗?”
“那便开始吧。”谢与灵将骰盅推到她的面前,做个“请”的手势。
明烟看了眼骰盅,“就比大小如何?”
“可以。”
明烟将那个骰盅推到谢与灵面前,自己又拿出一个,“同时开始。”
谢与灵略一点头接过。
骰盅响起,清脆的声音回响在二楼,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明烟手法娴熟,骰盅宛若附在手上,随着她手臂的发力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
谢与灵却只轻轻摇晃,看起来并不精于此道,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些生疏,仅凭力道倒是难以想象里面的骰子会排列成何模样。
一人目光老练,一人神色沉静。
砰砰两声,两个骰盅同时停在桌上。
周围人也不由地噤了声,纷纷好奇这赌局的结果。
明烟看了眼谢与灵,右手搭在骰蛊之上,“请。”
骰盅漏出一条微小的缝隙,一旁的老者喝了口酒微微侧头去瞧。
便在此时,一道破空声响起,窗外飞来一个白色物事,正打在明烟的骰盅上,却是一枚骰子。
“等一下!”略显漫不经心的语调自长街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正看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窗边,一腿支起,一腿在窗前来回晃动。冷风吹起他的衣摆,映着明亮的日光,好一派闲适逍遥。
那男子眼见收获了众人的目光,轻轻嗓子,右手一撑,轻巧地跳进屋子,朝谢与灵眨了眨眼,在明烟对面坐下。
“姑娘,我也有问题想问,能否换我来?”
明烟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过,心下了然,笑道:“当然可以。”
黑衣男子按着谢与灵的那个骰盅,移到自己面前,满脸自信地说道:“现在可以开了。”
明烟道:“看来你很信得过他?赌局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吗?”
黑衣男子道:“这局既然已经开始,自当先看看结果再说,姑娘难道不好奇吗?”
明烟笑着点点头,两人同时揭开。
明烟三个六点,那黑衣男子两个五点,一个四点,明烟胜。
“我输了,姑娘请问。”
明烟并不着急开口,紧紧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凑近,一字一字地问道:“少侠,可曾婚配?”
“什么?”黑色男子下意识地偏过头,躲过那道带着调笑的目光,轻咳了两声,感觉到桌子底下有人踢了自己两脚,才回过神,长舒了口气,却仍掩不住变红的耳廓。
他抬头对上明烟的视线,如实答道:“没有。”
心下却暗暗嘀咕:“还可以问这个吗?怎么这么突然?也没人和我说啊,太冒昧了。”
明烟收回视线,点点头,“那就好。”
黑衣男子上身往后一靠,有些疑惑,什么好啊?输了到底要怎样啊?转头瞪向谢与灵,朝他使劲眨了眨眼,意思是问:“这人怎么回事?”结果又收获了桌下一脚。
明烟并不理会两人的动作,温柔地笑道:“那继续吧。”
不出意外,仍是明烟胜。
第二个问题,“我叫明烟,你呢?”
“边青陌。”
骰盅再响,第三局,边青陌胜。
“若想要再来见到姑娘,该去何处?”
“咽蝉阁。”
第四局,边青陌胜。
“若明烟姑娘到时不愿见面,又该如何?”
“投其所好。凡人总有所求,咽蝉阁做的是赚钱的生意,只要银子足够多,自会开门迎客。”
“但世上总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明烟打断道:“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右手按在骰蛊上,“最后一局。”
手起盅落,三个五点。
边青陌深吸一口气,神情认真,收起了先前的随性,按在骰盅上的右手因为用力甚至隐隐泛白,刷的揭开,三个五点。
两人平局。
明烟看着桌上的结果,愣了一瞬,片刻后笑了笑,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后会有期。”转身看向那位老者,“木伯伯,今日失陪,下次再约。”转身下楼。
姓木的老者在旁观看时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透过窗户看到明烟离开,才问道:“你的赌术从何学来的?”
边青陌适才专注赌局,听闻此言,这才认真地看向旁边的老者,虽然须发已然花白,但修剪得干净整洁,灰色的外袍上绣着一个小小的骰子,隔得远看似乎并不起眼,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刺绣技艺精湛,看久了竟觉得那骰子似在不住旋转,好像要从衣服上掉下来一样。
当即抱拳说道:“原来前辈就是纵横赌场多年的赌神木宽,晚辈久仰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木宽向后一仰,神色间颇是得意,挥了挥手,“莫要声张,低调一些。”
边青陌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道:“晚辈并无师从,只是年少时经常混迹赌桌,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木宽道:“我问你,方才最后一局,你分明赢了,为什么故意弄成平局啊?若是想要讨好明烟,直接输掉不是更好吗?”
边青陌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您都知道了。但若是故意输掉的话,我觉得明烟姑娘才会不高兴的。”
木宽道:“初次见面,你就这么肯定能猜中人家的心思?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未等边青陌回答,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明烟去而复返。
“谢少侠,阁主有请。”
边青陌朝木宽笑笑,“赌局嘛,也靠运气。”
谢与灵向木宽告辞后,朝边青陌点点头,随着明烟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咽蝉阁里,木宽掏出一副牌,“来,我们试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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