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打坐又何必非在寺中?我瞧这铁笼甚是不错,能在此顿悟坐化也不失一件美事啊!”
“如此说来,于我们也是功德一件啊!”
“若寒林寺只有如此本领,这数年的威望倒也名过其实了!”
“不然你以为法净大师何以命丧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众人哈哈大笑,讥讽言语不绝于耳,寒林寺和尚纵是禅心再稳,到此时也已杀心大起。
“列阵!”铁笼中的僧人一声厉喝,众僧在铁笼外排列整齐,齐声怒吼,逼得众人退后半步。
拂衣冷笑一声,“寒林阵法?来得正好。”和谢与灵相视一眼,却见他掂了掂手里的石块,递过来,“这个不错。”
打斗声中,传来嗤嗤两响,众僧心下一惊,这暗器自数十丈之外而来,力道兀自未衰,单从声响便可知发射之人内功之强。而这两枚暗器所指,分别是两名僧人的正面要穴。一旦击中,穴道酸麻之下,禅杖必会脱手飞出,阵法自露破绽。想来发射暗器之人不但内功深厚,还精于破阵之术。
众人自上次败于叶拂衣之手后,已自回寺苦心精研,于诸般破阵应对之法烂熟于心,此人手法独辟蹊径,不同于那日的叶拂衣,但仍在众僧的应对之中。
二僧急忙撤步后退,继而向右滑开,左侧众僧依序向右移动,便在此时,两枚石子从众人空隙中擦过,时刻把握得丝毫不差。而那阵法便好似转了个圈子,非但未露半分破绽,急转之下,反搅得百里家一行人手忙脚乱,刀剑险些招呼到自己人身上。
“不好!”铁笼里的僧人急道,挥袖来救已然不及,众僧听到他的声音,略一分神,却听那两枚石子撞在铁笼上,又借势弹回,迅如闪电般撞在两僧的背心。那二人闷哼一声,立足不稳,破绽立现,各般兵刃拳脚一齐攻上,铁笼内的和尚也运起掌风相护。
总算那些人于阵法不精,过不多时寒林寺的僧众便已重整阵法。
各僧本以为那暗器撞在铁笼上事出偶然,却不想接连四枚暗器均是一般发来,心下更惊,背后之人尚未现身便已有如此之势,确实不可小觑。手中禅杖未停,脚下已渐渐离开了铁笼。
阵法沿着山道一路上移,众僧手中的禅杖兀自不停,同时心下一齐留意暗器的来势。只是那石子似是在半空中兜个圈子再朝众人射来,一时倒也难以捉摸踪迹。
“哎呦!”
“啊——”
突然间,传来两声大叫,百里家众人略分心神去瞧,便在此时,破空声再次响起,两枚石子穿过人群打到。
禅杖和一柄铁锤撞在一起,擦出点点火光,一闪而过的光亮间,现出两道黑影,虽只是一瞬光影,但两名眼力较好的僧人已然瞧见。
“在那!”一个和尚说着指向山上一块大石的方向。
众僧欲待朝山上移动,却被乌泱泱的人群阻住了去路。抬头一看,一人被网兜缠住,正挂在左侧树梢上来回荡秋千,而右首一块大石滚下,砸中一个手执板斧的中年汉子。这本是众人为拂衣设下的陷阱,没想到打斗之际,浑然忘却,反倒抓了自己人。
挂在树上的人不住挣扎,可手脚却是越缠越紧,高声叫道:“快快快!快放我下来!哪个兔崽子竟敢暗害本大爷!瞧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众人哄然大笑,一道尖厉的声音笑道:“付老三,我记得布置这陷阱时,有人颇瞧不上,怎么现下反倒自己踩中了呢?这树上荡秋千想来别有一番意趣,我们可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快!搭把手啊!”一人高声道。
循声望去,只见右首地上躺着一人,下半身全部压在一块巨石之下,早已血肉模糊,正不住地哀嚎呻吟,听起来痛苦至极。不少人收了兵刃,奔到石边,正要一齐用力将巨石搬开。
僧众见各人被机关陷阱分去了心神,正是趁乘隙抽身的好时机,各人视线牢牢锁住方才暗器的来处,生怕一不留神便让藏身之人溜走。
一人突然喊道:“不好!大和尚要跑!快拦住他们!”
搬石的各人一听声音,哪里还顾的上救人?抄起身旁的武器追上去。
刚离地寸余的大石咚地又砸在地上,躺在地上的人手指动了两下,再没了声音,眼见是不活了。
一人右脚点在巨石上,借势腾空翻身,落在一名僧人面前,拦住了去路。数十人紧随其后,一个个踏石而过,又和寒林寺的和尚缠斗起来。
“让开!今日的事日后再慢慢算来,眼下抓人要紧!”一僧人叫道,“再打下去,叶拂衣早就跑得没影了!”
众人这才记起今日的来意,愣了片刻,手中的兵刃渐停。便在这间隙,金光闪过,一柄禅杖飞向数十丈的石后。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滚出一具尸体。
众人循声望去,便瞧见一道黑影闪过,虽然暗夜无光,瞧不清楚,但山上确是有人无疑。刚要提气冲过去,却都是脚步一顿,想起传闻中叶拂衣功力高深,只怕难以应付,眼见寒林寺的僧众手执兵刃奔上,这才迈步跟在后面,嘴里不忘叫嚷着要为百里吉成报仇,为江湖除去一大祸害。
众人眼望那道黑影,急于奔将过去,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乱石堆里的两人。
叫嚷声中,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废物。”一块带着繁复花纹的衣角从树后现出,正是明松雪,神色间带着几分惋惜。
方才那一死一逃的两人正是剑阁弟子。
身旁的古慈呼吸一滞,打个寒颤,定了定心神说道:“这些人极是难缠,我送你离开吧。”
明松雪喃喃道:“寒林寺……笼子里的人倒也有几分姿色,只可惜,不是你。”
古慈的视线落在山道上的铁笼中,那个青年僧人已将背上的师弟放在铁笼中,手抵背心为他疗伤。虽远远地瞧不清楚五官,但看身形气质确是个俊朗的青年,朦胧之间,甚至有几分像那个人。想到此处,神色阴鸷,紧握双拳,关节咯咯作响。
明松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沉吟道:“这笼子,开是不开呢?”
古慈抢着道:“开。自然要开。这个……叶拂衣是死是活尚未可知,眼下不宜和寒林寺为敌,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
明松雪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晌移开眼,笑道:“尚未可知?你以为是谁能一眼瞧出寒林阵法的破绽所在?又是谁有这般投掷暗器的手法内力?难不成那个死掉的剑阁弟子竟是自己泄露了踪迹吗?还是说,是你故意让他暴露藏身地点,引来这群麻烦的?”
古慈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只是盯着她的下半张脸,眼见那嘴唇一开一合,略带笑意,却仍是让他不寒而栗,解释道:“不……不是我……我怎么会……”心道:“我怎么会愿意让这些人靠近你的身边?”可是终究没敢说出口。
明松雪右手挑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不过,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了?”
古慈只觉喉咙干涩,呼吸急促,强定下心神缓缓抬起眼睛,却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瞧见明松雪移开了目光,好不容易聚起的一股力量登时泄了气,愣愣地追着那道视线,只听她柔声道:“数月不见,你的功力又进益了。清虚那日,你曾奋力推开我,这次呢?这次是你带给我的麻烦吗?”
说话间,山下的人已奔至眼前,还未开口,只听“啊”的几声尖叫,又有几人掉进了陷阱之中。
明松雪全不理会身旁魂不守舍的古慈,从树后缓缓走出。
拂衣和谢与灵沿原路返回,跳窗而入,客栈中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寂静。黑鹰俯冲而下,落在窗边。
拂衣笑道:“原来黑鹰也会醉酒。走吧,去吃夜宵。”
谢与灵看了眼远处喧闹的山道,关上窗子,身形挡在窗前,问道:“想吃什么?”
拂衣笑道:“馄饨如何?还能喝上一碗热汤。”
谢与灵点点头,“好。”
两人轻声下楼,路过厨房,看见伙计仍在打扫满地的汤汁,那前来报信的店伴,却也不见人影,想来是已经回去了。
“真是见鬼了,好端端地大半夜怎么跑这儿来了?还非要喝什么热汤?打碎了这碗筷不说,要真是喝出个什么好歹,掌柜的非得给我好看。都怪那个张力,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阿嚏——阿嚏——”店中的张力搓搓鼻子,“谁在骂我?”这大半夜的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怎的跑到客栈去了,想起那死掉的老鼠不禁打个寒战,这要是自己喝了那碗汤,现在只怕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明天可得买个菩萨拜一拜才是。”说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屋顶上的拂衣看着伙计关门熄灯,心下疑惑,“他们似乎不记得见过我们了,有人在帮我们隐藏行踪。”
谢与灵道:“看样子不像是失忆,只是不记得见过我们的事情了。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
拂衣问道:“肖全?”
谢与灵点点头,“铁笼中的和尚身手不错,想要躲开他的禅杖并不容易,还招那几人的刀剑纵快,可并未化掉这一杖之势,肖全在旁难免会受到波及。”
拂衣接着道:“纵然未被杖风带到,在那样的快剑乱刀之中,想要脱身也非易事,可肖全竟能这样溜走了,确实奇怪。”
谢与灵道:“而且他的身形步法中,看起来不会丝毫武功。”
拂衣回忆片刻,“望崇派那次,也并未发现他有什么轻功内力在身,如此说来,他只是跑得很快。不过,你觉不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
两人相视一眼,心下有了猜测,齐声道:“跟着他。”
镇外林中,一人躺在一块大石上,衣衫褴褛,仰面朝天,长舒了口气,“哎呀,喝酒险些误事,得亏那两个孩子机灵应变。这群老和尚还真是难打发,夹缠了这半天总算糊弄过去了。”摸向腰间刚装满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使劲嗅了嗅鼻子,“这才是好酒啊!”一道水线滑入口中。
客栈中的事情,万里醉自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山势陡峭,又遍布机关,他本欲引开客栈中的僧人让两人沿此路脱身,万没想到,白日里饮酒过多,和那黑鹰又许久不见,传信手势忙中出错,竟将二人引向了山路。不过倒也幸亏两人先上了山,若是沿客栈正门出来,保不准还会碰上这些难缠的和尚。
想到此处,又饮了一大口酒,“万里醉,万里醉,看来已行万里,也确实该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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