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像野兽一样疯狂的人群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解余。他们眼中的黑色慢慢散去,先是变成灰色,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形态。
“尊敬的统治者阁下,欢迎回到您的国度!”邓莹莹忽然从他的身后走出来,膝盖慢慢弯下来,垂手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说着。
“尊敬的统治者阁下!”所有人都半跪了下来。
解余看向远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将大世界尽收眼底,但哪里都是一个个黑人头,他们跪着,冲着一个方向呐喊。
喊声振聋发聩,少年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脸的诧异、震惊、不解。
他这是穿到了什么中二世界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俗套的剧情。这是在玩他吗?
但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率先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解余。
少年瞳孔收缩,这个人正是他的舅舅解平!
“统治者冕下,这是我们送给您的礼物!到处都是食物,请您随意取用!”
“你是真人还是假的?是活人还是死的?”
“冕下,我是真人,更是活人,活生生的人。”解平嘴角勾了勾,勾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冕下,您为什么要生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创造的。难道是我们打理得不合您的心意吗?那我们就将这一切重启,重新做让您满意的用品。”
解余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解平,这还是他那个舅舅吗?喜欢揉着他的头、每天高高兴兴叫他小叶羊的舅舅吗?
这时,校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弯腰低头,声音卑微:“冕下,如果您真的不喜欢这个大世界,那我们就将它毁灭,只要一小会,所有让你生气的玩意都不会再出现。”
解余抬眼远望,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恢复了人的意识。他们都抬着头,哀求地看着少年,求他不要让所有人消失,他们想活下来。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是泪流满面、满面哀切,他们连摇头说话都做不到。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被人雕刻出来的木偶,不能有自己的行动。明明有了意识,但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他人操控。
解余感觉自己的心头酸酸的,酸涩感几乎要溢出来,也要将他的胸膛炸开。
“冕下。”校长还是小心翼翼的,“那我们将这一切重启,让世界回到十天之前。您放心,我们这次会更给大家发放更好的门票。”
少年这下明白了,这个城市的异变是从十天前开始的,大世界的空中惊魂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冕下。”解余迟迟不说话,校长更是无措,“你还是不喜欢吗?”
“不喜欢!暂时就这样吧!”少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样的话。
下一秒,解余感觉天旋地转,斗转星移,自己出现在了半空,远处的天际出现了绚烂的朝霞,红日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新的一天又来了。
而他,脚底下踩着什么。
解余低下头一看,立马惊呆了,他居然站在了摩天轮的最高点!他是怎么上来的?
他腿一软,差点栽了下去。但是风和云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他摇晃了一下之后,就托住了他,帮助他稳住了身体。
而大世界里黑压压人群也有了动作,他们想要向外奔跑,可是园外像是有什么怪兽,只要人一出去,就立即被撕咬吞噬,只留下一地血肉和一套空荡荡的衣服。
很快,地上的肉沫和鲜血又被地上突然出现的大嘴舔舐干净,地上再无任何痕迹,就像是刚刚的那些人,从没有出现过。
明明好天气,温度也不低,但是所有人都如坠冰窖,哆嗦着。再也没有人敢向前一步。
黑压压的人群又退了回来,宛如黑色的波浪线,扭曲着回到了他们原本的位置。
“你们昨天在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如果还想活着,那就好好听话。”一个声音响起,解余很是熟悉,是荣吉帆的声音。
少年眼睛瞪圆。只见他的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丛白菊花,开得灿烂至极,在微风中微微摇晃着。
人群被驱赶着,进到了各个场馆。又是一个天旋地转,大世界骤然一变,变成了这个城市的样子,高楼骤然拔起、学校猛然落地、农田怦然出现......
一个人,往日在做什么,现在就在做什么。
解余放眼望去,看到了蚂蚁一样移动的上班族、面包一样缓慢向前的车辆、蜜蜂一样嗡嗡向前飞的学生,人声、喇叭声、音乐声等等构成了一副安乐世界的画卷。
可是少年知道他们是不乐意的,他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悲切、泪水、怨恨,他们一点也不愿意,可是不得不做着这些动作。
解余心念一动,飘飘然地从摩天轮上落了下来,稳稳当当的,尘土都没带起一点。
“冕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一个黑影人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弯着腰说话。
少年盯着他,眼神几乎成了实质,确实成了实质,这个黑影人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一下子扭曲起来,飞快地消融在空气中。
这一幕也被身边的人看到了,他们满眼惊恐,想要发出惊叫,但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来。
他们出口的话成了这样。
“解余啊!怎么还没去上学?要迟到了!”
“小余!吃过早餐了吗?”
“刚刚那是不是小偷?别怕!阿姨已经告诉保安了!
......
这些人说出的全是安慰的话语,熨帖又感人。
解余抬起头一看,正是他和舅舅居住的小区,他正在小花园里。
而这些说话的人,却是一脸惊惧,哆嗦着,配上他们温暖的话语,怎么看怎么滑稽。
少年上前一步,正想说什么,可是这些人更害怕了,双腿打颤,几乎要晕厥,可是他们做不到,这些人感觉自己被挂了起来,瘫软下来都做不到。
解余微微叹了口气,冲着他们点点头,向着小区门口奔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低着头看着地砖的花纹,“砰”的一声撞到了人。
“喂喂喂!走路没长眼吗?”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说着,一身的酒气。
“对不起。”解余抬起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光头男子,脖子上的刺青张牙舞爪的,可是对方惊恐万分,吓得要晕过去。
少年侧了身,给他让了路,壮汉摇摇晃晃地走着,不多久身上就传来了尿骚味。
再往前走,还是如此,每个人都和往日一样,碰面陌生人该是什么反应就如何做,可是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是大惊失色。
解余感觉烦躁万分,他想要的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和以前一样的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看似正常但却是处处违和的世界。
所有人都知道来了真相,但那些怪物却要他们表演着,为他表演着。
解余忽然摇摇头,面色冷了下来,一双眼眸宛如深渊,带上了蒙蒙的黑色。
不对!那些怪物说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就真的是了?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一个普通人!难道他的记忆也是假的?
绝对不可能!一定是那些怪物在骗他!
解余手一横,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你去哪里?”司机声音和悦,可是解余却在后视镜看到了对方那张苍白的脸,脸上全是冷汗,脸上的肌肉抖动着。
“去东合桥!”
“小伙子去东合桥做什么哦?要不我载你去游乐场吧,那里更好玩,玩上一玩世界就变美好了。”
解余盯着他的眼睛,眸色更深,看到司机的冷汗更多了,道:“这句话叔叔你信吗?你真的相信世界会变得更美好吗?”
“信,信......”司机嘴唇快速抖动着,不知道想要说什么,但是出口的话却成了这个。
“叔叔你开车吧!送我去东合桥!我真想看看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会是什么样子!”
司机不由自主地用着哆嗦的脚踩下油门,小车疾驰而去。
解余爬上了东合桥的栏杆。
很快,桥边、桥下都是人,大家眼神惊恐,害怕看到他,有的甚至眼神恶毒,希望他直接死去。可是他们被迫抬起头,喊着让他下来。
少年坐在栏杆上,晃着双腿,看着下面滚滚的江水,正清晰地倒映着他还带着稚气的脸庞。
“嘻嘻嘻,尊敬的统治者阁下,您是来找我的吗?”邓莹莹的声音从桥下传来,随即一个黑影破水而出,稳稳地落在了栏杆上。
解余的神色依旧很冷,也不看对方。
“嘻嘻嘻!统治者阁下,您不高兴吗?”
“邓莹莹,既然我是你的主人,你为什么能和我坐在一起?”解余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你不是应该站在那里,等我的吩咐吗?”
少年话刚落音,邓莹莹“咻”的一声飞了出去,落在桥面,弯着腰。
“解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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