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星在心里想着，眼神四处观察，发现正前方有一块红丝绒软垫，面前还摆放着一盏精美的烛台。
他挑了挑眉，顺势跪坐在软垫上，试着双手合十开始忏悔。
“我......”
可惜他酝酿半天，还是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愧疚与不安。
时南星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心里默数到五分钟时，眼前出现一阵刺目的白光。
无数羽毛顺着光，洒向他。
三对洁白的巨大羽翼，似乎牢牢保护着什么。
时南星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下一秒，耳边似乎有空灵的声音在吟唱圣歌。
光辉与圣洁包裹他的全身，那些翅膀轻轻抖动了一下，又有无数金色颗粒扑簌着往下掉落。
慢慢的，吟唱声越来越急促，胸口传来的剧烈心跳声，将时南星震得几乎喘不上气。
轰的一声。
眼前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来，内侧六颗不断颤抖的眼珠，似乎在向他传达喜悦的情绪。
而正中央，是那颗半径足有十米的巨型眼球，祂猩红的瞳孔正紧紧盯着他。
时南星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居然从这枚怪异眼珠上读到了雀跃。
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圣歌的声音更加响亮，光芒也更加耀眼。
时南星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反复闭上眼睛，又睁开，巨大阴影依旧笼罩着他。
抬头望去，那六颗眼珠正一动不动地注视自己。
时南星感到莫名的惊悚，那是人类对未知巨物天然的恐惧。
但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像无形的枝蔓，蔓延开来，包裹并安抚住他那疯狂跳动的心脏，将其拽回胸膛。
促使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洁白的羽毛。
就在这时，圣歌戛然而止，周围的光芒也瞬间消失。
一切都回到原地，昏暗的房间，银色的烛台，时南星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吱呀——
厚重的告解室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时间，所有玩家的目光刷刷地汇聚在时南星身上，有探究，有好奇。
唯独没有惊惧。
时南星进入游戏前换下了调查员统一的制服，穿得是自己日常的装扮：
冲锋衣的领口高高竖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宽大的口罩更是将他的面容隐藏得严严实实。
外人根本无从窥探他此刻的真实情绪，只有那位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他的目光中似乎闪烁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怀疑。
“我相信艾克利斯神父能够抚慰你们躁动不安的灵魂，给予你们真正的宁静。”
奥萝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得去准备弥撒了，诸位可以选择在此静静等待，或者先行离开。女仆会引领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那是父亲为你们精心准备的。”
奥萝拉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去，她的背影挺拔而优雅。
等到奥萝拉彻底走远，鸭舌帽男才清了清嗓，招呼众玩家到他的身边。
“各位，鄙人姓马，名国荣，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老马。”
马国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关于这次副本，我有几句话想跟大家分享。”
玩家们的表情各异，有的面露疑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或多或少地给了马国荣一些面子，毕竟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副本里，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有关海德克里混入我们之中的六位破坏者，第一天相信大家都没什么头绪，但那三枚勋章，我想在场的玩家没有不动心的。”
所有人沉默的看向他，时南星也认真去听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马国荣话锋一转。
“眼下，我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与大家分享，这可是我在游戏商城花大笔积分买到的道具。”
他从玩家背包里地掏出一捧洁白如雪的郁金香，这些花朵在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就在众人惊叹于花朵的美丽时，它们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嫩黄色。
【道具名称：雨后金兰
道具作用：使用者手持捧花，方圆十米内存在未知污染，则花朵变黄；若方圆十米内存在污染核心，则花朵变粉】
“你们也看到了，花朵变了颜色，大家可以打开自己属性面板查看，san值是否降低。”
大家闻言立刻查看，果然，每个人的san值都或多或少地降低了5%左右，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安。
“污染，究竟是什么？”
丁美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恐惧。
“我们进入副本后什么都没做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降低san值呢？”
她是一名实打实的新人，经过顾棠荣的好心科普，了解到这个所谓的游戏真的会死人。
如果san值继续下降，她很可能会死在这个诡异的副本里，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绝望。
“是一个不可逆的精神伤害，你最好祈祷自己只是轻微污染，san值保持在百分之70以上，就可以通过睡眠和休息来回复。”
顾棠荣好心解释，她认为哪怕是对抗阵营，自己也不想看见有玩家因为污染死亡。
那是极致的痛苦，一旦重度污染，等待玩家的结果只有死亡。
甚至死亡都是解脱。
“是餐厅的食物、那座花园，还是告解室？”木槿低声呢喃着，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对了，那个大叔不是让我不要直接说出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吗？”
顾棠荣眨了眨眼，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大家既然都已经看过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说出来了？”
马国荣没有直接否定她，但还是提出一个建议。
“我们之中有六位来自海德克里家族的破坏者，他们看到的景象很可能与我们其他人不同。”
马国荣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妨来个小小的测试。大家轮流发言，描述一下自己在告解室里看到的东西，这样，我们或许能够揪出一两个可疑的玩家。”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海德克里派来的破坏者。
马国荣适时补充一句：“当然，用词可以隐晦一点。”
于是，众人自发地围成一个圈，按照顺时针的方向，从顾棠荣开始，依次发言。
回想刚才见到的场景，顾棠荣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他是圣洁而不可侵犯的。”
众人听后，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毕竟顾棠荣的描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有时南星垂下了眼睑。
接下来轮到的是短发女人木槿，她的性格一向冷淡，说话也极为简洁。
“弥赛亚。”
她只说了三个字，但审视的眼神却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让所有人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第三个是有些胆怯的新人丁美兰，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像木槿一样简单明了的表达方式。
“他，令人敬仰，令人歌颂。”
丁美兰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她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再往后，夏芙雨别了别垂在胸前的长发，将她挽到耳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轮到我了吗？”她看上去几乎和奥萝拉一样虔诚，语气恭敬。
“他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完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感受他的温暖。”
第五个人是个精致如洋娃娃的卷发少女，她拍了拍身上的洛丽塔洋装，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我觉得我似乎爱上他了，嘻嘻。”
少女声音甜美而娇媚，但她望向众人的目光犹如毒蛇般黏腻，令人不寒而栗。
第六个发言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留着一头亚麻棕色的短发，看上去清爽又阳光。
时南星记得副本开场的时候，对方一直和洋装少女走在一起。
青年歪头笑着开口。
“你们都说了我想的词，让我想想啊......”他沉思了一会，“我们都沐浴在他的光辉之下，感受着他的恩赐。”
第七个中年男人站得板正，眼神锐利明亮，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抬头便能看见他的光辉，感受到他的存在。”
接下来轮到的第八个人，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他舔了舔抿嘴唇，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值得我们去追随，去信仰。”
第九个轮到马国荣本人，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
“在人间，他试图拯救一切。”
马国荣之后发言的，是个身材高大却异常瘦弱的青年。
时南星觉得对方就像是一颗竹竿。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年身上，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上下牙齿打了个磕碰。
“他......他有一双红眼睛。”
第十一个男人听完前者的发言嗤笑一声，表情鄙视又玩味，戏谑的眼神上下扫视高瘦青年，直看得对方汗流浃背才收回目光。
“有光明的地方，自然也存在着黑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林观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恶劣又嚣张的笑容。
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你们一个个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误入了什么传教组织呢。”
林观侧头和马国荣对上视线，他的眼中藏着一丝狡黠的光芒，像一只锁定猎物的狐狸。
面对林观的挑衅，马国荣只是淡定地移开视线，脸上的表情谦和包容，仿佛对方只是在无理取闹。
顾棠荣小小声地和木槿咬耳朵，“他说的也差不多啊。”后者专注于思考污染到底从何而来，所以没有接话。
现在，只剩下时南星一个人还没有发言。
他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很震撼，我的灵魂仿佛得到升华。”
时南星并没有撒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即使在场的玩家中有人拥有测谎功能的道具，也无法察觉到他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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