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轮回

夜晚,年轻的商人约瑟看着天空,手中拿着他从那位跟随着商队的先知那里得到的星象图。

他在学习占星之术可惜一直不得要领,繁杂的星象远比他那些离奇的梦更难解析。那位先知只要在晴朗的夜晚,都会兢兢业业地在这星图上记录下星星的轨迹。

今天的老人太过劳累,被腿上的伤拖累的老人只能骑在骆驼之上勉强赶路。而约瑟也在老人的身边这段时间也学到了一些观察星象的本事,这几天都是他在记录天上的星象。

这是一个非常枯燥乏味的工作,约瑟无事就靠在帐篷的木桩上休憩。

“呃——”老人的呻吟声从帐篷中传出,约瑟听闻立刻掀开了门帘到了帐篷中,服侍自己的这位老师。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有着异样的潮红,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老师,要不要再抽一点烟草?”约瑟把老人扶了起来,细声问道。

“呵——呵......不用了,那种东西不能减轻我的痛苦了。”年迈的先知说道,说着他撩开了自己的长袍露出了异常红肿的下肢。

“我明白自己的境况,我也早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老人看着不忍心而避开了眼睛的年轻徒弟叹息道:“我并不害怕死亡,死亡只是这个世界物质轮回的一部分罢了。”

“但是进入了轮回之后,你就不再是你了,而是一个全新的存在。而我也将永远失去我的导师。”约瑟说道。

他不被自己的亲人善待,因为哥哥的陷害而被迫离开家园。

是这个老人在奴隶市场,用埃及的金沙将他买了下来带到了这个商队之中。

“真的没有想到,最后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人生真的是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惊喜,人与人的相遇和陪伴是那么的意外而让人欣喜。”老人说道。

“老师......”不同于老人的豁达,约瑟对于这个将他从奴隶市场带出来并且教导他占星术的人有着依恋,无法看着对方的生命之火就这样在沙漠中熄灭。

“陪我再看看这片星空吧,如果我的终点就在这里的话,让群星的光辉引领我的灵魂前往图阿特。”老人说道。

“好。”约瑟弯身背起了消瘦的老人走出了帐篷,走向外面的辽阔的荒漠,那里是最好的观察星星的地方。

沙漠的夜晚很安静,夜风拂过了沙子,沙子在滚动之时发出了属于沙子的鸣叫。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他说道:“你听到那些沙子在唱歌吗?”

约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细心听了片刻,也只是听到了那毫无意义的沙鸣,只是俯合道:“嗯,听到了。”

“哈哈,你果然很有天赋。”老人笑道。

“回到了埃及,你就可以见到沙漠之神赛特,他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强大神明。这沙子的歌正是他所编写的。”老人提到了这位神明的时候,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似乎是忘记了身体上的伤痛。

“你知道用沙子建造的活着的迷宫吗?”老人问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沙漠之神创造的神迹。”约瑟回答道。

创世的神话太过遥远,英雄的史诗也因为时光而褪色,赛特为了埃及的平民能够抵抗强敌的入侵建造迷宫,为了自己的信徒在海上建造沙土之桥,是最梦幻最让人着迷的传说。

“哈哈,那个时候我随着他的军队一起到了前线,我向他讨教了占星之术,也看见了他利用日月和星星的力量建造的伟大迷宫。”老人滔滔不绝地说起这些让他怀念的过去。

“你为什么不留在埃及,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跟着商队奔波。”约瑟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曾经的他以为这个老人是因为受到了迫害无法待在埃及才会和商队一起在各个国家之间奔走,但是在跟随着老人的这一段时间,他发现这个老人远比他想的更加的富有,在商队中也受人尊重。

他在和其他的埃及人的聊天中发现老人曾经是在宫廷中任职,似乎有着很高的威望。

“为了我的理想,我给自己的使命,为了能让这一次的轮回能够留下更多更有意义的东西。”老人的手掌抚摸着他记录下星象的厚厚的一叠的莎草纸。

“自己给自己的使命?”约瑟迷茫地问道,他从未有听说过自己给自己的使命。在他的家族,他们都需要遵照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指示生活。

“是啊,自己给自己的使命。如果迷茫的话,就自己给自己一个使命吧。不要让这宝贵的轮回被浪费。”老人说道。

“我曾经只会关注天上的星象,努力为王室预测命运,想要做的比我所有的先祖都更加的出色,然而我依旧被那些巧言令色的人赶出了权力的中心,我这才发现我将自己太多的时间花费在了不值得的地方,我侍奉在一个帝王的身边,用我所有的知识服务他,但是我并没有如我年少时所希望的一样为埃及带来更好的未来。”随着他的诉说,老人的精神边变的越来越好,眼中也有了久违的清明。

“直到我遇到了他,他告诉我不要再沉迷那虚无的星象,让我从窥探未来的虚妄中惊醒。”老人的手在半空中笔划着。

“我跟着他看到了辽阔的沙漠,在他建造的迷宫中看到了日月星辰的力量,听到了自由的沙子的歌唱。我的心不再拘于表面繁华内里脏污的宫廷之中,我也不想回到那个人类用权力和财富自己为自己搭建的囚笼之中。”

“我跟随着商队旅行,每日都看着不同的风景,我记载着星象的变迁,只是希望商队能够更好的辨认自己的方位,我记录着沙漠的变化,可以让后来者得到更多的指引,能够比我经历的更加顺遂。我不再执着于像先祖那样窥探未来,我更喜欢现在。”

约瑟抱着老人,耐心地听着他的呢喃。

在老人脑中慷慨激昂的落幕演讲因为他的身体的衰竭渐渐微弱最后细如蚊蚋,像是要融入他所说的沙子的歌唱。

婴儿的哭声打破了沙漠的寂静,也让老人涣散的精神开始集中。

“快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老人说道。

约瑟按照他的要求寻着婴儿的哭声走去,他看到了一个妇人跪在沙子上,让她的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坑,她正在把沙子往坑中洒去。

“你快住手。”约瑟走近之后看到了女人居然是再埋一个婴儿,他立刻推开了女人将孩子从坑中扒了出来后怕似的抱在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伤害一个婴儿。”约瑟问道。

而那个女人则是一脸麻木,像是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说道:“这是我的女儿。”

“母亲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孩子。”约瑟戒备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话。

“哈哈,我对于我的儿子来说自然是最温柔的人,可她偏偏是个女儿啊。”女人像是听到了讽刺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疯女人。”约瑟想要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这个狠毒的女人,却想到他怀中抱着孩子,只能这样低声骂了一句。

约瑟抱着孩子离开,而那个女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当约瑟回到师父的身边,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昏暗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了。

约瑟将孩子抱到了师父的面前,说了他刚才的见闻,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轮回即将到了终点,而她的轮回才刚刚开始,或许这都是人的际遇吧。所谓的未来,正是当下的我们的选择。”

“带着她离开吧,他不会希望沙子之下埋葬纯洁的灵魂。”老人摸索着孩子稚嫩的面容说道。

老人躺在黄沙之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约瑟则是带着孩子跟着商队离开,他代替了老人成为了商队中的先知,为沙漠中的商队指引方向,在经历漫长的跋涉之后他来到了那个老人的故乡。

埃及的神圣之都—赫里奥波利斯。

图特摩斯接见了这位曾经的先知的徒弟,在约瑟说完了先知最后的故事之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死亡,是每个人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终点。

图特摩斯抱过了被约瑟领养的小女孩,疼惜地说道:“你可以去往伊西斯的神庙为她祈福,那个仁慈的女神会给她最好的祝福。”

过了几日,赛特从图特摩斯的口中听到了这位先知的死讯,沉默了良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赛特终于发现了图特摩斯鬓边生出的白发,这个昔日的少年如今样貌已经比他的兄长更加成熟。

人类的信徒和他的哥哥姐姐是不一样的,他们会老去,灵魂会回到图阿特经历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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