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回到神庙之后看到了正在收拾被他弄乱的文件的图特摩斯。
昔日的少年，如今鬓边似是有丝丝缕缕的白霜还未溶解。
他很少有如此仔细地观察着这位一直在他身边的人类。
逆光之下，他看不到人类的脸，一瞬间甚至没有认出这是图特摩斯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他依旧是那个身材纤细手脚灵活的少年。
“您回来了。”图特摩斯转身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赛特。
“你苍老的速度似乎是越发的快了。”赛特说道。
“或许真的是因为年岁到了吧。”图特莫斯抚上自己的眼角的皮肤，那里已经不再平整，“没想到我已经这么老了呢。”
“我今天只是突然感觉到很惊讶而已，我第1次发现人类的衰老会如此的迅速就会到来。”赛特看着走入阴影中的图特摩斯说道。
“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前往死亡的归途。历经懵懂无知的童年，心思不定的少年，身强力壮的青年之后，衰老便是人类为自己生之旅程进行丈量的一个工具。对于人类来说，能够经历衰老的人生本身就是足够幸运的。”图特摩斯回答道。
那是少年的他不可能有的领悟。
“丈量旅程的工具啊！你们人类的贵族从很年轻的时候就会开始建造自己的陵墓。而你也快要开始这么做了吗?”塞特突然问道。
“我从未想过要为自己建立陵墓。当我的生命即将终结之时，我希望回到底比斯那广阔的沙漠，回到我荣耀初始之地。我想和我少年时的同伴一样用您的黄沙埋葬，在图尔特能够追赶上他们的灵魂，一起等待来生的到来。”图特摩斯说道。
赛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面对死亡的坦然，那是初识的图特摩斯身上所不会拥有的东西。
只是死亡对于赛特，还是对于图特摩斯来说都是极为遥远的事情。
而放在他们面前，更要紧的是已经堆叠如山的文件。
“奈芙蒂斯大概有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回到神庙了，我第一次发现人类的婚礼居然是这么麻烦的东西。”赛特抱怨道。
奈芙蒂斯以前时常会帮赛特处理文件，而如今奈芙蒂斯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情，属于和平之神需要批阅的文件也堆到了她的伴侣赛特的桌子上。
“属于和平之神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插手。”图特摩斯无奈说道，而属于赛特的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文件，早已经被整理好，写下了批示的文字。
赛特看着那些还没被翻阅过的文件，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这些事情你们人类就能够自己做决定吧，为什么一定要送给神明来请求指示呢?”
“我敬爱的神明，我恐怕很难向您解释这样的事情。这是人类对于神明智慧的信赖，同时也是将权力献给你们的一种表示。”图特摩斯用自己的语言尽力解释道。
“权利真的能够通过这些浪费莎草纸的形式来体现吗?”赛特非常疑惑地拿起了一份奈芙蒂斯的文件。
赛特看到文件上的内容皱起了眉头，因为和平之神的职责，奈芙蒂斯总是能够最快看到人类内部的矛盾和纠纷。
“这增收的粮食也太多了吧。”赛特有些不解地说道。
“这是约瑟和法老为了应对接下来的7年的灾年所做的准备。”图特摩斯只能如此解释道。
“可是如今在丰年的时候将这些粮食从农户的手中收走，等到灾年真的降临的话，那些农户会得到他们交上去的粮食吗？”赛特皱眉问道。
图特摩斯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赛特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那些更加精于算计的政治人物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更何况这个预言已经在上层中流传开来，不少的贵族，甚至在高价的购买那些农民的剩余的粮食。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赛特看向图特摩斯。
“我不见得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图特摩斯说道，“但是如果预言成真的话，约瑟这个掌握着粮食的人肯定会得到那些活着的人的拥护。”
“是啊，他们抽走了那些农户的粮食，在灾年他们会把粮食分给他们认为值得拥有粮食的人。”赛特不自觉地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您想要管这件事吗？但是法老没有向奥西里斯祈祷保护埃及的丰饶，而奥西里斯似乎也装作不知道，听之任之。”图特摩斯皱眉道。
他们一个是在世俗中拥有着最高权力的人类，一个是埃及的至高神。
不管是图特摩斯还是赛特都无该越过他们的意志去干涉埃及的事物。
“我是沙漠商队的神，埃及的法老却将我应该奔波在沙漠之上的信徒拘束在良田之中，如此傲慢的做法我为什么需要忍受？”赛特将手中的文件放好。
和平时顽劣躲懒的神明完全不同，图特摩斯看着眼前的赛特似乎又看到了他当年在沙漠之上挥手建造迷宫的模样。
“埃及有您的守护，必将度过一切的灾厄。”图特摩斯已经明白了接下去该做的一切。
赛特再次来到了奥西里斯的神庙，和一直在忙碌着筹备婚礼的伊西斯不同，在神庙的奥西里斯似乎并没有为了婚礼做任何的准备。
“你这次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奥西里斯语气温和地说道。
“我想让沙漠商队重新启航，为我带来远方的珍贵之物。”赛特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是在关心那些人类吗？”奥西里斯避开了他的问题，转而问道。
“奈芙蒂斯告诉我，她喜欢人类。”赛特并不擅长撒谎，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神格原因，他和人类之间并不亲近。
沙漠之中一无所有，这并非是人类所求。
即便是穿越沙漠到达陌生国度为埃及带来繁荣的沙漠商队也并不喜欢沙漠中那极端的气候和危险的旅程。
“因为奈芙蒂斯吗？”奥西里斯的语气平静，他从来都无法拒绝赛特的要求。
“哥哥，这次我真的不明白你要做什么？”赛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和人类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有的事情你并不了解。你既然是我的弟弟，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埃及没有任何的人和事甚至是神能够阻止你。”奥西里斯的目光离开了手中的卷轴看向赛特，那专注的眼神让赛特无端想起了伊西斯的描述。
“奥西里斯看着我的时候，眼中只有我的倒影。那专注的模样就像是他的世界只为我而绽放。”
“是吗？谢谢。”赛特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却莫名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倒影在奥西里斯的眼中慢慢缩小和背后的景色融为一体。
“赛特，你好像很害怕我？”奥西里斯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向赛特走去，脸上带着受伤的神情。
“怎么会呢？你是我最好的哥哥。”赛特看着走近的奥西里斯，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奥西里斯伸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说道：“我是你的哥哥。无论是什么事，你想做就去做吧，我都会支持你。”
除了离开我，拒绝我。
赛特虽然感到不自在，但是也没有化作沙子溜走。
他察觉到刚才他一时的退缩，似乎真的让奥西里斯感到伤心了。
“哥哥，你说的好像我只是个顽劣的孩子而已。”赛特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的哥哥明明是埃及的至高神，喜欢诗词的哥哥就像那些人类的诗人一样，有着他所无法理解的感性。
或许这就是让伊西斯所沉醉的理由吧，奥西里斯在诉说着自己感情的时候，总有着如同努恩之水一样能够沉没一切的深情。
而这就是赛特讨厌靠近奥西里斯的原因，他讨厌着对方企图像努恩之水一样把他浸没的脉脉深情的表象。
有了奥西里斯的首肯，很快沙漠商队便聚集在了一起。
赫里奥波利斯的城墙之上，赛特目送着自己即将远行的信徒。
就像当年图特摩斯第一次出征一样，他也将自己的祝福送给这些将要跨越广阔的沙漠，经历漫长的旅程，为埃及的未来带来希望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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