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书成鬼

南梁,未央宫。

烛火摇曳,纱幔层叠。

不远处的阴影,许照做鬼般偷摸躺在拢起的纱幔里。

翘着腿,晃个不停。

不,不是做鬼。

许照摇摇头,嘴里暗骂。

她现在好死不死就是只鬼。

挑灯映薄纱,正值月上柳梢。

和风卷着绘梨香,在她鼻尖徜徉着。

诱人的清香裹着芬芳扑鼻,逗弄她的神经,诱惑她的味蕾。

许照原本翘着腿的脚,逐渐加快。

她有些烦躁地坐起身来,盯着伏案的那道身影,香气正是从他身上弥漫出来的。

“咕噜——”

看到人的那一刻,许照的肚子没忍住叫出了声。

世人说,凡尘皆苦。

难道做鬼也不得幸免?

许照生前是个网文作家,虽然在读量寥寥,收藏也惨不忍睹,但勉强糊口。

可在编辑的劝退威胁下,许照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不停改文,却在凌晨看到读者的评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魂穿到自己尚未写完的小说中。

虽然成了一只鬼,但她不用熬夜码文被读者骂,也不用遭受编辑的夺命连环call。

这对她来说,做人不如做鬼好。

但是做了四五天鬼后,她听着自己肚子咕噜噜的惨叫声,也不禁思考起来自己的鬼生。

难道做人活得憋屈,做鬼也不能随心所欲?

许照咬牙切齿,一拳捶在纱幔上,原本平静的纱幔诡异地出现一道弧形。

案台上奋笔疾书的人停了笔,突然朝许照所在的金柱方向看了过来。

黑漆漆的眼珠里,跳跃着烛火的光,影影绰绰。

嘶——

许照怎么感觉这皇帝,比她这个孤魂野鬼,还瘆人呢。

许照做鬼心虚地蜷了蜷腿,随着偶然吹来的风,坐在纱幔上打转。

立在南梁帝一旁的侍从,听他搁下笔,立马说道:“陛下,国师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宣召。”

林渡垂下眸,随手卷起竹简。仿佛刚才与许照对上的目光,只是随意一瞥。

随着国师推门进来,许照听见他说:“陛下,之前让臣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林渡挥了挥手,让侍从都退了出去,问道:“卿是找到如何驱退邪祟的法子了?”

邪祟?

许照坐直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殿内对话的两人。

“是的,陛下。”

面戴枯骨花描银面具的长衫男子拱手说:“其实,邪祟要想留存世间必须要吸食阳气,若是七日内没有吸足阳气,则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许照眼睛都瞪圆了,难怪她一直饿,原来鬼在尘世是需要吸食阳气的。

不过,林渡为何突然提起要驱赶邪祟?

难道是他发现了?

许照探究的目光与林渡在半空中相撞,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一点温度都没有,看得许照心慌不已。

许照匆忙别过头去,藏在金柱后。

而国师却好像是无所察觉般问道:“怎么了?陛下。”

“怎么想起问臣邪祟的事情。”

国师疑惑的模样不似作假,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许照也想知道。

林渡敛了眸,说:“无事,突然好奇。”

好奇?

许照脑子里快速略了一遍。

她写文时为了剧情够抓马,特地给男主强加了一些设定,什么最强大脑,文才冠群雄,瘦弱多病等等。

唯独没有好奇。

好奇这个词,不该出现在帝王身上。

但由于许照熬夜改文,不说剧情线被改惨不忍睹。

重点是,她最后到底改成了什么样子,她自己也忘了。

难道说,由于她的改动,林渡已经产生了新的设定?

“夜已深,国师回去休息吧。”

林渡执笔点墨。

“是,陛下。”

国师没有再问,行礼后就走了。

殿内烛光如豆,绘梨香悠悠然。

许照看着林渡在宣纸上泼墨挥毫,不由得心生疑窦。

她腾空飘落在林渡右侧的屏风上。

一眼扫过,案台上览无余地。

在灯火的照耀下,许照也看清了林渡所作的画。

是仕女图。

蛾眉浅黛,袖落裳。

朱唇半点,自生光。

许照记得林渡有个年少所爱的少女,可惜为奸人所害,举家被屠。

难道是林渡又想起了那段悲伤情事?

就在这时,一滴浓墨滚落,晕湿少女鬓发。

画面突兀,似泪珠滚落。

林渡手顿了顿,停滞了片刻。放下笔,对着殿外喊道:“来人!端酒。”

侍从垂首端酒走近,犹豫再三道:“陛下,您风寒还未好全……”

林渡抬眸看着大开的殿门,月辉落了满地,“无妨。”

他拿起酒壶,斟了一杯。抬抬手,说:“下去吧。”

侍从无可奈何,只道了句:“是。”

酒入愁肠,不解其中滋味。

许照顺着林渡的目光,看向中天,清夜恍似深海。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的今夜就是那少女香消玉殒之日。

啧啧,真是深情。

许照陪着林渡在殿内坐了半夜。

年轻的帝王一口口喝着烈酒,怀念着旧人。

许照拼了命地吞咽着口水,近乎绝望地看着眼前人。

唉。

真是各家皆有各家难,各人都有各人愁。

“砰——”

还未等许照反应过来,只见坐在殿门口的人,突然醉倒在地,再没起来。

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今日,估计这七日里,她再想找个机会吸食阳气就难了。

许照飘落于半空,慢悠悠地打量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渡。

不是!

也没人教她怎样吸食阳气呀?

许照迫切的目光,自林渡眉峰一路滑过,最后停在他沾着酒渍的唇。

电视剧里的妖怪都是嘴对嘴,吸食阳气。

鬼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林渡是她笔下的纸片人,亲一下......也没关系吧?

她吞了吞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发出雷霆般的暴鸣声。

芬芳可口的食物就在眼前,没人可以拒绝。

她也不行!

许照跨坐在林渡胸膛,垂下头。

一脸英勇就义。

秋霜堆满窗棂,落叶不知。

林渡脸颊透着薄红,呼出的气带着泠冽的酒香。

他半眯着潮湿的眼睛,眼底映着的是半弦明月,风徐徐吹过,荡起一圈涟漪。

他一手揽过许照,冷白的皮肤上带着潮色。

“阿菱。”

酒醉的声音带着些迷哑的磁性和颤,在许照耳边轻轻厮磨,“你还是舍不得我吗......”

他语气里带着些傻。

情浓处,眼睛都是亮的。

林渡眼底的弦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许照放大的脸。

他轻笑着呢喃着说:“我的阿菱呀。”

“不要舍不得我,我过得很好。”

不知不觉泪湿了眼眶。

许照被他结结实实抱个彻底,滚烫的胸膛紧贴在她身前,久违的让她感觉到热意。

许照眼一闭,心一横!

抱歉了,林渡。

许照没有温度的手捂住林渡睁大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柔软的唇。

纷飞的眼睫带着潮湿的水汽,撩拨着许照的心弦。

温暖的气息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舒服的感觉让许照不禁泪湿眼眶。

这就是春天吗?

“唔。”

林渡唇边溢出一缕痛苦的闷哼,抱住许照后背的手青筋暴起。

等到许照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渡已经昏了过去。

许照餍足地拍了拍他的面颊,“林渡?林渡。”

没有反应。

她垂下身,模模糊糊能听见林渡近乎停滞的心跳声。

完了,不会是死了吧?!

许照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酒坛子摔碎在地。

凄厉地尖叫声传来:“陛下!”

“来人呢,快来人!传太医,陛下昏倒了!”

兵荒马乱之际,有人将破碎瓷片收起,秋霜凝着酒渍,倒映着一室月光。

许照用手指蘸了蘸,塞进嘴里。

辣得她直吐舌头。

林渡被人手忙脚乱地扶上榻。

天还未亮,鸟雀自枝头纷飞,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赶来。

随后来的,是装扮整齐的太后。

“怎么回事?”

太后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一上来就是问责。

负责照顾林渡衣食起居的侍从不敢说话。

太后闻着殿内尚未消散的酒气,犀利的眼神如刀般向那侍从刮去。

“皇帝身子弱不能饮酒,你们都忘了吗?!”

那侍从慌张跪下磕头道:“太后饶命,小人也劝不住陛下呀。”

“闭嘴!”

太后身后的掌事姑姑一巴掌呼在那侍从脸上,“太后问话,岂容你狡辩!”

“啪!”的一声脆响,听得许照牙酸不已。

“要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给他陪葬。”

太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狠厉的话。

她阴沉着脸,缓步走到床榻前,问:“皇帝如何了?”

太医一把年纪,气喘吁吁地直打着颤,恭敬回道:“情况不妙,寒邪入体,正阳亏空得厉害,须用人参吊命。”

“怎会如此?”

太后惊诧地看着脸色灰败的林渡,难得忧心忡忡。

坐在床榻上,许照正看着将林渡围成一圈的人。

她思考着,若是自己把林渡吸死后,这个小说世界会不会崩塌?

“今日晨起,皇帝还与哀家一起用过膳......”

话音未落,太后瞧见林渡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未说出口的话复又咽了下去。

“来人,还快去取人参!”

乌泱泱的人来了,又乌泱泱地走了。

许照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不省人事的林渡,左右为难。

一次饱,还是一直饱。

她还是能分清的。

过了一会儿,红烛滴落,寸寸变薄。

最后就连烛影都消失了,只留一缕青烟。

许照叹道:“谁让你是我笔下的男主呢......”

她死鸭子嘴硬,“我可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怕你死了牵连到我。”

言罢,两唇相贴。

体内温热的气息逐渐抽离。

许照竟感受到寒冰砭骨的冷意,铺天盖地朝她涌来。

而躺在床上的林渡,面色却逐渐缓和。

疲倦,困乏包裹着许照,几乎将她吞噬。

末了,许照难受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渡昏睡过去。

而就在许照睡着的瞬间,背后的林渡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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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书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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