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话，您能去河狸村看看吗？”修女站在神像前，她刚刚结束了今日的早祷。
“河狸村？”
“是，那里本来应该由玛丽牧师去的，都是她这两天病了，只能麻烦您了。”
路西法点头表示明白。
见他直接结束对话准备离开，修女忙叫住了他：“那个，我还没说完。”
“维拉先生会作为药师和您一起去。那里比较远，马车有一段过不去。麦克先生年纪很大了，他眼睛看不到，您帮他锄锄园圃里的杂草，还有珍妮女士，她的猫一般在凯瑟琳女士家的烟囱里，希望您留意……”
修女说了一大堆，讲完后一脸歉意：“抱歉，我说的太多了。”
一般而言，这里应该好奇。
对于修女详细的嘱咐，路西法先是表示感谢，然后说：“您说的注意事项很详细。”
“只是一些常做的事，您第一次去，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些。”
路西法摇头：“有些意想不到。”
修女低头：“无论是大人物的烦恼还是小人物的困惑，都属于我们修行的一部分。”
对着光明神的雕像，修女虔诚的微笑：“神教我们，平等爱人。”
路西法的目光也落到雕像上，已逝的天使在人间永恒圣洁着，无论人心多少丑恶，都无损想象中的美好。
为了制造一个完美的形象，人们将所以美好的词汇贴在上面，并要求所有人去执行。直到这个形象变得越来越无法理解，不在人间，而在天上。
事实上，人和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终归，人的高尚是自己给的。前行的明灯彻夜高悬，并非所有人都能度过长夜。
在夜里无数次叩问心门，真的有人能一直坚持下去吗？是的。
路西法收回目光，扫了眼修女的背影，转身离开了。
——
维拉是个脸上有疤的沉默男人，看上去高大凶狠，和教廷格格不入。
在和他会面后，他牵着马车走过哪里，哪里的人就会急忙让开。
即使是在教廷的广场上，也没人愿意招惹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很麻烦的人。
两人没有交谈的意向，维拉拿着鞭子，打量了下路西法的体型，不明白为什么教廷现在连孩子都要使唤。
但这点儿困惑他没有表现出来，众所周知，在元素的世界，很多事不能用常理解释。
维拉示意路西法上去，车厢中已经放好了几箱物品。除了药材，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路西法并未拒绝。
马车摇摇晃晃上路了，两个不善交流的人就在这种沉默的氛围中走过全程。
开始时不觉得，等扛着箱子跨过沼泽，路西法才明白修女口中的不好走是什么意思。
维拉拿着最重的东西，开始，他并不打算让路西法动手。
“您跟着就行，我等会儿再出来一趟。”
路西法拒绝了，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拿起箱子，却因为体型问题看的维拉直皱眉。
最后互相妥协，交换了箱子才出发。
两人放下东西，对着深林之后的村庄，路西法环视打量。维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路西法，少年走过长长的路，呼吸依旧匀称，甚至连汗都没有。
“维拉叔叔？”两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躲在墙后的男孩笑容纯真，很是惊喜的样子。
看上去是在玩游戏。
“真的是你。”男孩回头喊了两声，更多孩子出现围了上来。
路西法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在热情的孩子中间，维拉不自觉挂上柔和的微笑，任谁也无法把他和那个初见时沉默寡言的形象统一起来。
他们身上都穿着教廷的服饰，这些孩子在维拉旁闹了会儿，当然也看到了同来的路西法。
他们好奇的，压低声音问维拉：“那边的大哥哥也是教士吗？”
维拉点头。
“真厉害啊，我听说教廷很难进去。”
“有什么难的，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一定能成为维拉叔叔这样的教士。”
“那我也要进教廷……”
路西法目光淡淡的，就像没听到这些话一样。他回头看着那些孩子，在孩子提前路西法时，维拉眼神也追了过来。
短暂对视间，维拉似乎下意识笑了一下。但路西法觉得那不是笑，就像所有无意识的表情，掩饰着真诚的想法。
村里的老人在听到动静后走了出来，分发物品照例是一阵感谢。
和自己想的不同，维拉居然很擅长和这些人交流。安慰老人，陪孩子玩儿，行动迅速。
村子不大，但忙完也到晚上了。
走进村里为他们准备好的屋子，看着干净的地面和整齐的摆放，维拉笑了声：“是那群孩子打扫的。”
他的话很明显的多了起来：“对了，你饿吗？我现在就做饭。”
路西法没拒绝，当然，世上并不存在不进餐食的普通人。
他们在带来的东西里取出蔬菜，准备在村外的河里清洗。即使见过了路西法的不合理，维拉依旧因为他的体型产生错觉。
至少在同僚和孩子中间，总是把路西法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
但他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维拉叔叔？”白天遇见的男孩拿着黑面包，和几个孩子端着土豆泥胡萝卜做成的晚餐在门口探头探脑。
“奶奶让我们把这些给你，她说你和哥哥忙了一天，就别自己做饭了，休息会儿吧。”
男孩模仿奶奶说话，老气横秋，惹得几个同伴直笑。
和一群孩子，维拉没客气太久，拜托他们感谢家里的大人后就收下了，完成任务的孩子兴高采烈的离开。
当维拉转身，看见名为奥斯汀的少年，精致的孩子站在烛台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手里的东西发烫，一时没有了动作。
“我忘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路西法清楚，维拉没多少心眼，他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用不惯这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刻板印象。
所以他问：“你不坐吗？”
维拉哦了声，把这些对于大人们寒酸至极的食物一一摆放：“你要是觉得……”
路西法摇头。
黑面包硬的甚至可以直接当成锤子使用，他熟练的把面包放进汤里泡软，小口吃了起来。
在沉默的烛光下，两人用完了这顿饭。
——
大概对于这种只剩老人孩子的偏远村落，劳动力的缺失才是最大的问题。
很多事并非无法解决，只是人们有心无力。他们的病躯扛不动过重的工具，柔弱的孩子尚在成长。
比起一般劳动力不足的村庄，河狸村的情况甚至算得上诡异。这里既无成年男性，连女性的身影也无法看到。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疤，他无意探寻。维拉是药师，早早出去了。
想起修女的嘱托，他开始挨家挨户帮忙。包括但不限于除草修房找猫，只是不知为何，那些人似乎都很不好意思。
捡了半天的柴禾，路西法回到那位盲眼的麦克先生家。
天气很好，老人搬了个凳子坐在院中晒太阳。小屋不大，该有的东西都有。
听说早年间，麦克也是从外面来的，后来一直留在这里，和村里的人相依为命。
路西法对过去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他放下柴禾，转头上了屋顶，老人说感到漏风，他先检查看看。
万幸问题不大。
“还是年轻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修好房子后，麦克先生这样感慨。
路西法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一旁收拾着工具。
老人家的工具年纪似乎也很大了。
“我要是年轻二十岁……”麦克的声音低了下去，，路西法合上工具箱，回头看他，老人已经睡着了。
院墙外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好奇的往里看。
路西法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背起麦克进了房子。等他出来，那几个孩子还在院子外眨着眼。
“维拉呢？”
“叔叔在给玛丽奶奶治病，我们在旁边会影响。”
这几个孩子都不大，五六岁的样子，已经非常懂事了。村中更大的孩子都担起劳动力的责任，忙前忙后。
他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也坐到了门口。
路过的黛露奶奶朝他们点头，孩子们站起来招手。
事实上，路西法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奥斯汀哥哥是怎么进教廷的呢？”但架不住这些孩子不怕他冷脸。
“向本地教廷的牧师提起意愿，经过教廷的学识和信仰考核。”
孩子们似懂非懂：“哥哥现在是教士吗？”
“不，我还在见习。”
“我听奶奶讲的故事里，许多教廷的先知都能使用魔法，哥哥也会吗？”
“魔法很罕见，教廷中拥有的人也非常少，很遗憾我并没有。”
“没有魔法，我们也能像故事中的勇士一样厉害吗？”孩子们的声音有些低落。
“王国最早的骑士长，你们应该听过他讨龙的故事，那也是个普通人。”
孩子们眨着眼睛，似乎在问那是谁。
对着这些清澈的眼睛，魔王叹了口气。
坦白说，这个魔法的世界，从根源上就把普通人和魔法师们划开，无奈残酷。
如果可以，做只懵懂的蚍蜉，也未尝不是幸事。可人终究要长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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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掩饰着真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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