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升兴笑了起来：“你管厂里财务，还不知道你爸有多挣钱？看看咱们的工人招了又招，车间一扩再扩，就知道咱生意有多好了。”
他点了一根烟：“你爸精明着呢。从租这块地开厂的那一刻，他就盯上了这地方。这几年他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要不然，就是有钱也拿不下。”
他点了点叶嘉宜：“嘉宜你可得好好跟你爸学，以后也当个女企业家。”
如果不是叶嘉宜刚才的分析，他也不可能这么提点叶嘉宜。
叶嘉宜一脸崇拜：“哇，我爸真厉害。”
“不过呢，为了拍这块地，你爸也是背了不少外债。现在就等着这两个大订单赚钱来还上一些呢。要不然，追债的人怕是要闹到你和你妈面前去。”马升兴不忘趁机又敲打叶嘉宜两句。
叶嘉宜点点头，又保证了一番，心里却不以为然。
叶东盛借了钱拍鞋厂应该不是假话，但拍下鞋厂后，拿这块地去抵押贷款，就能贷出一大笔钱来。那些借的外债自然能还清了。
至于银行的贷款，用东盛服装厂的盈利分期偿还就可以了。只要东盛服装厂运作良好，这点贷款根本不成问题。
如果资金真紧张到了马升兴说的这地步，叶东盛昨天就不可能随随便便掏两万块钱来哄闺女。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叶嘉宜回了自己办公室，从包里拿出了昨天买的杂志，看起了上面的小说。
原主来这里做出纳，就是甲方打钱过来时她去银行转一下账，其他的活儿都被刘红揽了去了，她只需要核对一下报表上的数据是否跟银行转账一致就行，在厂里特别清闲。
叶嘉宜干脆正大光明摸鱼，也降低刘红、李玉燕的防犯心。
看了一上午，她决定先写两篇中篇小说，往《小说月报》《收获》等杂志投稿。
两三万字的中篇小说情节并不复杂，一个小时后，她就把一篇小说的设定和大纲写出来了。
她正准备动笔写开头，李玉燕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叶东盛也进来了，在门口叫了一声：“嘉宜。”
等叶嘉宜转头看去，他道：“你过爸爸办公室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叶嘉宜把纸笔锁进抽屉，去了厂长办公室。
叶东盛眼底有些青黑，神色十分疲惫。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厂里刚刚接了两个大订单，要求很高，工期很急；另外我们刚刚交出去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昨晚也就没过去接你们。”
“哦。”叶嘉宜点点头。
“中午你回你外婆家，先帮我解释解释。等下午我忙完，买点东西去看望你外婆，顺便去接你妈。”叶东盛又道。
叶嘉宜又点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好的，我会跟我妈说的。”
叶东盛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叶嘉宜 ：“这几年为支持我，你妈都没买什么衣服。下午你陪你妈去买两件衣服。”
叶嘉宜从信封里把钱掏出来数了数，里面是一千块钱。
她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叶东盛摆摆手：“快下班了，厂里现在没什么事，你回去吧。下午也不用来了。”
“嗯嗯，好。”
叶嘉宜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出了鞋厂大门，回了纺织厂家属区。
不过她没往章外婆那边北区去，而是去了叶家所在的南区。
拐到那里，看到两个背着书包戴红领巾的小女孩儿，叶嘉宜赶紧朝她俩招手：“玲玲、小芳，过来。”
两个小女孩欢快地跑了过来：“嘉宜姐，什么事？”
叶嘉宜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两人：“你们去我家那幢楼，帮我把王春伯母叫出来，我在旁边的树下等她。”
“谢谢嘉宜姐，我们这就去叫。”小女孩接过巧克力，飞快地跑了。
没一会儿，王春就出来了，找到桂花树下的叶嘉宜：“嘉宜，什么事啊？”
“王婶儿，我想问问我奶奶这两天的情绪怎么样？”
王春一直巴结着叶家，希望能让丈夫进东盛服装厂做事。
她丈夫原是纺织厂跑运输的，下岗后就去了外面找活儿干。现在一年里有三百天都在外面跑运输，拿回来的钱却没多少。
偏两人都是农村出来的，每个月要寄钱回老家，下面还有一对儿女要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她一直想去东盛服装厂上班。
但纺织厂能力出众的女工，叶东盛都要不完，怎么会要她这种一辈子没上过班的？
所以这会儿能帮到叶嘉宜，王春很乐意通报消息：“你奶奶昨天还骂骂咧咧的，很生气的样子。大概是昨晚你爸劝了她，她今天倒是很高兴。”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捕捉到这丝古怪，叶嘉宜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呃，你也知道，你奶奶成天说你爸只生了你一个女儿，后继无人。可今天上午聊天的时候，说老天开眼，你爸也要有后了。”
王春说完，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你爸松口答应你奶奶，要过继你叔叔的儿子？”
叶老太平时没什么事干，就喜欢跟一群老太太和家庭妇女坐在楼下聊天。
她想过继小儿子的孩子给叶东盛，在纺织厂家属楼不是秘密。
“啊？是吗？”叶嘉宜一脸吃惊的样子，“不会吧？我爸可一直说，不会帮别人养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养大了也不亲。”
王春深以为然：“确实。与其养你叔家的儿子，不如你招个上门女婿，以后生个孩子跟着姓叶。”
她亲热地拍了拍叶嘉宜的肩膀：“我有个侄儿，高高大大的，相貌也很好，为人也机灵。哪天我把他叫来你见一见。要是觉得不错，再接触接触，你看怎么样？”
“不用不用。”叶嘉宜赶紧摆手，“我还小，两年内不考虑结婚。”
王春还要再劝，叶嘉宜道：“虎子放学了吧？你中午饭做好了吗？没做好赶紧回去做吧。我去我外婆家了。”
说着一摆手，骑上自行车往北区而去。
到了章外婆家，吃了午饭，叶嘉宜把章敏叫进房里，把叶东盛拍下了鞋厂的事跟她说了。
章敏一脸愕然，诧异之后就咬牙道：“这么大个事儿，你爸竟然不跟我说！”
不管是贷款还是借外债，那都是夫妻共同债务。结果叶东盛说都不跟她说一声，就直接做了决定。
章敏哪能不气愤？
“他可能也是怕你担心吧。”叶嘉宜叮嘱，“这事是马叔跟我说的，他叮嘱我别告诉你。你可别在我爸面前露口风，要不然马叔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
叶嘉宜又把叶老太说叶东盛“老天开眼，要有后了”的话跟章敏说了。
章敏彻底变了脸色：“你爸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要过继你叔的儿子不成？这事我不同意！”
“我爸一直说不是亲生的养不熟。”叶嘉宜道，“估计不是过继的事。”
“不是过继，那还能……”
说到这里，章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叶嘉宜：“难道，你爸他出轨，弄出私生子来了？”
叶嘉宜没有说话，心里给章敏点了个赞。
不过她相信叶东盛出轨杨梅，让杨梅怀了身孕的事，是不会告诉叶老太的。
叶老太可不是嘴紧的人。她一直对叶东盛前些年讨好章家，压着她不让她进城享福的事耿耿于怀；更恨章敏只生一个女儿却占着这个位置让她儿子绝了后。
要是知道叶东盛有离婚的想法，她绝对忍不住，要在章敏面前得意洋洋地表露出来。
至于叶东盛是什么样的一套说辞，那就不知道了。
见叶嘉宜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一出话，章敏身体晃了晃，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声音颤抖：“他……你爸他真有私生子？”
叶嘉宜摇摇头：“我不确定。但照着种种情况分析来看，或许是有的。”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章敏：“妈，你先冷静。事情或许不是我们想像的这样。”
等章敏缓过来，她又浇了一盆冷水：“但咱们也不能心存侥幸。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嘉宜……”章敏一把握住叶嘉宜的手。
她的手异常冰冷，却又有微微的汗意：“你不会丢下妈妈的，对不对？”
“对。”叶嘉宜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你们离婚，我会跟着你走。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养老的。”
这话让章敏稍稍心安。
她闭了闭眼，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想想这几年你过的日子。奶奶又不是只有爸爸一个儿子。就算他孝顺，多给点钱给伯伯和叔叔，他们就能让奶奶在乡下过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他能让厂子里那么多职工听他的话。奶奶那么在意他，他要真心劝奶奶，奶奶又怎么会不听？”
“可他在这方面毫无作为，一味地让你忍让。外面人人都说爸发财了，羡慕你。其实你过的什么日子，你自己心里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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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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