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罗拉双手奉上自己的战利品,用着像小女孩送上最喜爱娃娃一样的语气,她的双眸亮晶晶的,像点缀点点萤火的翠色森林。
众人的目光投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们的圣子。
他今天难得没有一袭白衣,黑色布料盘踞在纤长的身躯之上,像被一团炽烈黑火包裹,鬓角坠饰摇曳,银线暗纹蛰伏在袖口两端,带来刀剑暗藏的错觉。
没带冠冕,却是掌控他们生死的君主。
他坐在一把黄金雕成的宝座上,数级台阶之上,要看着人,头自然要微微垂下,几乎冷凝地注视芙罗拉,像一片难以融化的雪花,在掌心有几秒钟的停顿。
而他的迟疑却给众人带来了微妙的解读。
无数自诩为聪明人的家伙暗自分析,这个叫芙罗拉的女人应该做得太过火了,明明安分地完成冕下的任务就够了,却带着一帮同伴直捣了敌人核心,让他们不得不准备和北极光全面开战的事宜。
自主主张,狂妄自大,不知好歹。
后者完全是因为芙罗拉拒绝他们的拉拢试好。她和她的同伴当初只是祭品而已,低贱地人人可以踩一脚,只是放肆地拽住了圣子冕下的手,这才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竟然还对他们不理不睬……
对,就是这样!
他们才不是因为利益受损而记恨她,全都是为了冕下!
现在冕下似乎有厌弃她的征兆,满腹毒液的他们不怀好意地等待,然后准备随时撕下一块肉来。
为了加快这个进程,他们中的一人高声道:“芙罗拉,你竟然如此大胆,私自进攻他们的分部,这是想要忤逆冕下吗?”
他冷哼了声,“真是大逆不道,你手上拿的就是你的罪证。”
在说完之后,他用余光瞥到了圣子毫无波澜的神色,顿时更有底气了,得意洋洋之色疯狂外露。
芙罗拉眼深深沉了下去,像一片望不见底的泥沼。
在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圣子始终无动于衷,宛如神像。
——其实他只是走神了。
圣子:可可爱爱没有脑袋.jpg
林诺刚刚在想着,今天终于和先生好好吃饭了,去他的996,调职真是太棒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就被一系列恋爱脑思想冲昏头了,无法自拔。
还是那个人对芙罗拉的斥责让他回神的。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听。
他会生气和被冒犯吗?
——完全没有。
芙罗拉这个孩子,当初在祭品堆里混,瘦瘦小小一个抢起饭来超级狠,她很像他,各种意义上的很像,抬头挺胸都有一股傲慢气场,骨子里的狂妄,不服输的劲儿。
他欣赏她,愿意给她点特殊对待。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她,看她怎么应付。
芙罗拉留意到他的注视,轻声道:“不,我并非忤逆。”
“而是那群蝼蚁踏过了他们的底线!”旁人目睹少女做出一个邪气森森的表情,一线潮红贯穿了她的面颊,像是恶鬼眼中零零散散的血丝。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极力压制住愤懑。
“他们越过了我们的势力范围,屠杀了我们的同伴,就像一只不安分的老鼠想要觊觎不属于他们的奶酪。”她的口齿异常清晰。
林诺支着下巴,心想,说得不错。
真不愧是他的好学生。
“他们开设的公司抢占了我们的市场份额!”
说得对……嗯?
林诺:“???”
“而且他们竟然敢不交税!”芙罗拉一边继续说,一边咬牙切齿,天知道她为了整理税务报表要牺牲多少个夜晚的睡眠,该死该死,“为了修改他们账本大家不眠不休。”
人群中隐隐有共鸣之声,大概这就是社畜的愤怒吧。
林诺:“………”
他默默捂住了脸。
等等,这可不是他教的。
社畜的熊熊怒火愈演愈烈,人声鼎沸,还好芙罗拉没有偏离重点,否则林诺就该摸摸脖子,顺便考虑拆除所有路灯了。
她说:“最重要的是冕下的尊严受到了玷污!所以你让我怎么能够忍受不去惩戒他们!他们怎么敢?只有彻底的消灭、碾碎,要用血让他们明白,才能稍稍平复一下我的怒气,所以我做了逾越之事——”
“这点我不否认。”她耸了耸肩,面对林诺全然是崇敬之色,头颅低下,深深垂低,“当然,您如果要惩罚我,甚至是赐死,我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林诺的反应。
一片安静中,圣子开口:“很好,做得很不错。”
除了关于交税和争夺市场……
他绝对不承认芙罗拉的这几点像他。
他忍不住赞赏想她与自己的相似,于是朝她伸出手,拿走了雕像头颅。在许多目光之下,圣子的手带着手套,袖口扎紧,腕部以上都为看不见的隐秘,微微泄露的冰白,欲气横生。
他们难耐地滚了下喉咙,随之唾骂自身的亵渎。
芙罗拉满脑子都是“他夸我了诶!!!”,嘴角瞬间和太阳肩并肩,她的一干同伴酸的要死要活,恨不得献上战利品的是自己。
他们搞完那个叫北极光的密教,立刻自己人先打了一波内战,手脚并用,高喊着“给我!”“不,给我!”互相扯头花,芙罗拉这个狂放异能导致干涸飞不起来的,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拳头,冲入人群。
呵,当初她抢饭的时候,这群家伙可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抢东西这点可是刻入DNA的,她当然是胜利者。
她超级开心,但表面还是恭恭敬敬道:“感谢您的仁慈。”
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入了右边人群的那一列。两排人群像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互相排斥。
他这个身体的势力还分成两派,一派是守旧派,不管多大年龄,都是以前遗留的老人了。另一派是他以前救下的祭品们和新加入的教徒。它们之间起过不少摩擦,林诺特别喜欢偏袒后者,因为他就是看那群差点害死他的家伙们不爽,还有就是——
他期待他们反抗。
在长久的天平倾倒下,会不满吗?
林诺一直在吃葡萄,数钱,玩蛇,他也在暗中窥视他们的举动,以此为乐趣。人类的信仰他持保留意见,一旦和利益沾上边,人都会找无数个借口为背弃信仰作掩饰,贪婪和僭越人的本能,改不掉的。
所以一定会的吧,总有一天他们甚至觉得他也碍眼起来,按捺不住地举起屠刀。
到时候——
他会杀光他们的。
好有意思。
高洁无比的圣子为自己猜想兴奋起来了,缩了缩指尖,他站起来说:“他们冒犯我,就是冒犯神,那就给他们想要的吧。”
“我们与他们的战争将不死不休。”
他弯起眉眼,理所当然地宣告:“各位,做好准备。”
“遵从您的命令。”
无数人整齐道。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
接下来是逐步撤出,回归本质工作,芙罗拉是众多人的一员,但在离开之时,她被叫住了,“过来,芙罗拉。”
圣子说:“陪我走一会儿。”
顿时,大怨种们妒忌的目光犹如实质化,像千万把刀剑般把她戳成筛子。尤为突出的是那个叫唐纳德的红发墙头草,他的两颗眼珠像头发一样发红般盯着她。
她特意抬起下巴,颇为挑衅地“哼”了一声,确定拉满了仇恨,才急急忙忙地追上林诺。
还是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珍贵油画的一张张面孔如亡灵般注视他们。鲜艳的地毯零零散散洒着玫瑰,他们脚下踩着的,如一道血河。
一前一后,芙罗拉左顾右盼,盯着林诺拖在脚后跟的袍角,思索着要不要用风托起。这个想法直到他们在一副漂亮的风景画前停下才消失,林诺说:“我有事情单独要你去办。”
芙罗拉猜到了,她说:“请您吩咐。”
“关于北极光在联邦那边的残留势力我们很难触及,你去剿灭他们。”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图给她,问:“有信心吗?”
“当然。”她知道这代表多大的信任,一口应下。但她偷偷瞄了一眼林诺沉静的侧脸,低头绕手指,小声道:“我能不能向您讨要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林诺有些惊讶。
他派给她的任务是为了助长芙罗拉的威信,这已经是个奖励了,可看到她怯怯的神态,大资本家·圣子琢磨是不是平时对她太苛刻了,那…给她涨点工资?
芙罗拉鼓起勇气道:“我可以叫您一声哥哥吗?”
她竖起一根手指,声音越来越小了,“就一声。”
林诺突然陷入了沉默,接着被卷入了回忆。
他当初救下芙罗拉不是出于好心,其实他懒得管的。
但他曾经做过一个梦,一个小女孩躺在棺材里,看不清脸,她还很小,全身黑纱。气氛很压抑,他的手脚和心脏有点凉,好像失去一个亲人一样,醒来的时候让他心情暴躁了好几天。
芙罗拉当时狼狈的影子和她重合了,所以他怀着诡异的心情救下了她。
他想给她一个未来。
芙罗拉忐忑了半天还没得到回应,以为是自己冒犯了,心里不断打鼓,刚想咕哝一声“我那是…开玩笑的啦!”,却听到一个低低的“好”字。
满腹话语止住了,抬头的那一刻,圣子注视她,美丽的蓝眼睛让她给外恍惚,面具一样精致的脸因为嘴角的弧度有了些许破碎,“我允许你的请求。”
“感谢您!”
一股由衷的喜悦从胸腔中蹦出,芙罗拉一出口就是这句话。她顿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欣喜万分,但她没得寸进尺地问“可不可以预支奖励”,美滋滋地翻着地图,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干活。
林诺别开眼。他想,结合场景,如果那个梦要是真的,死去的小女孩或许要喊他一声哥哥的吧。
但林诺对芙罗拉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都要叫哥哥了,那你要不要来当我以后的继承人?
——因为君主的妹妹也得是君主才行。
“诶?您只交代处理这几个基地让我处理,那剩下的您是另有打算吗?”芙罗拉的轻呼让他淡出思索,他抚摸着油画鎏金的边框,“我不打算让你一个人去。”
芙罗拉怔怔地看着他。
在她眼里的圣子忽然放轻了声音,垂落的眼睫轻扇,他浅色调的蓝眼睛时常像冷冷的冰,现在却有了温度。
原谅她的胡思乱想,他或许还想笑,因为宛如天使的影子悄悄褪去,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低低诉说。
“我有一个挚友……”
他是如此笃定道:“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协助你。”
芙罗拉的眼神逐渐复杂。
林诺:“得给未来大小号见面来个铺垫,挚友剧本搞起来。”
我的朋友是我自己系列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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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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