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带长得出奇，难以想象这里是个多么巨大的空间，四周万籁俱静，她们像被遗忘在了一个没有浩瀚星辰的宇宙中。
鹿筱吭哧吭哧地飞了很久，刚开始还能跟虞瑾说上几句话，再往后她进入了训练状态，就没有开口的心情了。
好不容易看到了传送带的起始点，当了老半天咸鱼的虞瑾终于能发挥一点自身的微薄力量——联系江近屿。
守候在入口处，正跟npc打太极的江近屿已经接近于词穷，他把这辈子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眼看就要陷入冷场的尴尬局面，才总算收到虞瑾的开门通知。
npc们对着墙壁开始作法，神神叨叨地祷告了好一阵，召唤出大片马赛克。
没等马赛克完成吃墙的使命，鹿筱便抱着虞瑾破墙而出，她把马赛克啃出来的小窟窿撞成了大窟窿，墙灰撒了虞瑾一头盔。
受惊的npc：……
被鹿筱扔下来后，晕头转向的虞瑾随手抓了块雪白的布料，并两三下擦干净面罩，她在骤然清晰明亮的视野中，看见了宁萌惶恐的脸。
宁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手握她衣角的虞瑾眨眨眼，也没预料到冤家路窄的桥段，居然能来的如此迅速且突然。
不过她适应能力尚可，很快便接受了现状。虞瑾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宁萌，还好心帮她拂去了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然后，她一脚把宁萌踹进了黑洞里。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李子更加惊恐了，他看看黑洞，又看看虞瑾，仿佛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反应。
“突然吧？”虞瑾很理解他的心情，为了安慰他，还和善地冲他笑了笑：“像你两爆炸一样突然。”
她一视同仁，又飞快补上一脚，把李子也踹去陪宁萌了，刚好全了他两同生共死的心愿。
虞瑾出了口恶气，情绪稳定多了，跟队友说话时心平气和：“他两是不是想把你们骗进去？”
“是。”江近屿如实答道。
他本想自己出去寻摸一个能开门的npc，但李子和宁萌就像在聂廊艺术馆中安装了感应系统，刚复活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他两逮住江近屿和封越，试图用相同的手法，诱骗他们进禁地。
所幸江近屿早知道npc的套路，将计就计地陪他们演了出戏，挺不容易的，得现场编台词，不能违抗激怒npc，也不能真被他们带走，纯拖延时间。
“被带走也没什么关系。”虞瑾认真分析道：“npc充其量把你们炸碎，自然系异能者可以元素化，随便炸，而且光和电的速度都很快，你两可以再从传送带上跑回来。”
江近屿想象了一下“随便炸”的画面，拒绝道：“还是不要吧。”
封越则一言不发，主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勘测三组的相关情况，虞瑾已经在系统里讲得明明白白，她从头到尾也没亲眼见到宋诗韵一行人，只能猜测他们被带去了禁地。
封越想闯禁地也行，反正过不了多久，宁萌和李子就会再次复活，到时他们肯定又会回到聂廊艺术馆里。把玩家带入禁地是他两的任务，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但虞瑾有个建议，她觉着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量太少，贸然跟着npc进禁地，风险太大了。
尤其是npc在长方体内向她提出的要求，十分耐人寻味。电子屏前录入信息时要集体摘掉头盔，一个接一个都不行。说明npc准备做些什么，同时放倒他们几个。
可能是释放毒气，可能有天降铁锤，总之，玩家进入禁地的过程中，大概率无法保持清醒的神智，后续能否清醒过来，也是个未知数。
哪怕他们能顺利找到宋诗韵等人，汇合后逃出禁地又成一大难关，一无所知的前提下，他们的行动堪称困难重重。
所以虞瑾倾向于先去找知情人士打探一番，以此来提升全队的存活率，磨刀还不误砍柴工。
鹿筱休息够了，虽然还处于红温状态，面红耳赤的像个苹果精，但呼吸已趋于平稳:“你说的知情人士是谁？”
“思想品德老师。”虞瑾说。
她们是在跟踪李子和宁萌的路上，无意误入了聂廊艺术馆，当时两个学生npc正跟踪思想品德老师，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放弃了老师，转而找上了身处聂廊艺术馆内的虞瑾和鹿筱。
捋一捋时间线就知道，npc们同样想对思想品德老师不轨，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思想品德老师把江近屿和封越支走又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些什么？他会是玩家离开副本的关键吗？
老师身上未解的谜题太多，虞瑾实在好奇得紧。
当然，如果封越不认同，她也可以理解。多耽误一分钟，勘测三组那头就多添一分风险，谁也不能保证在副本里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没准一分钟就足以划分生与死。
虞瑾打算把决定权交给封越，她不想日后再来跟人掰扯，听些类似于“当初要不是因为你阻止大家赶去禁地，就不会如何如何了”的空话，太麻烦，太糟心。
封越双眼无神，他和虞瑾这支队伍全然不熟，唯一打过交道的鹿筱，也没在彼此的记忆中留下好印象。
他的确可以叫这三个陌生人陪他冒险，因为临时队友也是队友，救出失踪的勘测三组，同样是虞瑾三人的责任。
然而封越当下精神状态不佳，他遭受冲击后就会如此，神经脆弱到仿佛正处于即将断裂的边缘，他要费好些心力，才能支撑自己不崩塌，尽管代价是意识恍惚。
一个不清醒的人不该拥有决策权，他意识到了这点，于是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江近屿:“你说呢？”
临危受命的江近屿下意识看了虞瑾一眼。
虞瑾莫名其妙:“他问你，你看我做什么？”
江近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跟你一起。”
鹿筱紧接道:“那我跟你两一起。”
说完三人默契地望向封越，等着他的回答。
封越还能说什么？他浑浑噩噩地跟着大部队走了。
经过鹿筱拖进走道里的那座雕像，虞瑾停下脚步，看见它的缺口处恢复如初，摸起来触感冰冷，还有种异样的柔软，像未干的黏土。
“人工智能和雕像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虞瑾自问自答道：“没有关系。”
雕像本身和机械人没有联系，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聂廊的作品。
npc付出很大的代价才得到聂廊的认可，雕像是他们的荣誉勋章，不能被摧毁。
所以聂廊是什么身份？人工智能之王吗？以祂在众机械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办个艺术馆不至于要偷偷摸摸呀。
“培育机械人的学院是由人类一手创办的，聂廊地位再高，也只能代替人类管理学院，它不能成为真正的掌权者……也不该迷恋艺术创作。”江近屿伸出手，碰了碰雕像身上，刚刚被虞瑾抚摸过的地方：“聂廊可能是觉醒的机械人。”
鹿筱看他两都摸，情不自禁地也对雕像上了手：“难怪机械人还要安装个爆炸功能，这下清楚了，肯定是聂廊动得手脚，祂想把这批机械人卖出去，然后再悄悄引爆，报复压迫祂的人类。”
“我也这样想过，但有一个矛盾的地方。”虞瑾说：“如果聂廊想报复人类，为什么还要培养机械人的利他性？为什么李子必须学会牺牲奉献，才能得到祂的认可？”
封越小声道：“聂廊也可能不是机械人，或许学院培养机械人的目的不是服务人类，而是将他们当成新型武器？比如潜伏进人类群体，接近指定的目标，像杀手一样实施精准暗杀？”
虞瑾思索片刻，她摇摇头：“武器，也不需要具备利他性。”
出了聂廊艺术馆，天色已近黄昏，副本中的夕阳和现实中的相比，没有太大区别，昏暗的蓝红色交替，融出一线暗淡的橘。
虞瑾对下一步计划没有头绪，她不喜欢充当劳心劳力的领导角色，但在失去宋诗韵，且现存队友们同样难担大任的情形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毕竟无论虞瑾说什么，江近屿都会选择听从，鹿筱一看，既然你两都达成一致了，那就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没有意见。
封越更加指望不上，他吃了一颗缓解焦虑的药，悄无声息地立在阴影中，等待虞瑾，或者随便谁来下达指令。
找老师当然得去教室或者办公室，问题是已经下课了，老师未必还会留在学校里，除非这儿建了教职工宿舍。
恰好有人往这边走来，恰好还是大家的老熟人，杨桃。
不得不说学院里的npc实在太少，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张面孔，极大程度减少了社交压力。
杨桃步履矫健，精神抖擞，她扯着嗓门喊道：“你们干什么呢？铃声响了，一起去晚自习吧。”
虞瑾领教过宁萌和李子的暴脾气后，都不敢再跟npc对着干了，万一杨桃在走道爆炸，场面得多难看。
她想出一个好借口：“我们有一些问题想找老师解答，请问你有在哪里看到，今天给我们上课的那位老师吗？”
杨桃却忽然收起笑容，凛凛然道：“他不是一个完美的老师，不配教导你们。”
虞瑾暗自想：合着你知道你老师水平低下啊？看你上课那么认真，我以为你没有感觉。
鹿筱插话道：“你什么意思，老师被开除了吗？”
“开除？”杨桃古怪地说道：“不，绿洲学院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包括老师，包括……”她拉长声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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