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某某》——木苏里

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被簇拥包围,所以你走的路要繁花盛开,要人声鼎沸。

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教室窗外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

时间并没有在他们的聊笑中插入沉默、茫然和停顿,就好像那些年他们从来都是并肩走过的。

藕断丝连这个词听着暧昧缱绻,只不过是背道而驰又非要耗着而已,耗到足够远足够长,就能断得干干净净。

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所以他们说过“我喜欢你”,但从没说过“我一辈子都喜欢你”。一辈子太长了,这话太重了。

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以至于差点忘了,我17岁,这个年纪里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这世间悲喜不通,某个人的生死别离在别人眼里,可能就只是一捧白花而已。

江添不再是哥哥,也不再是男朋友,兜来转去,又成了盛望不知该怎么称呼的人,又成了无法述诸于口的某某。

人世间欢喜悲苦各不相同,再怎么相近,日子也是自己的,借鉴不了什么。

少年心思堪比六月天,暴雨倾盆的时候乌云罩顶,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散了。雨一停,又立刻豁然开朗、艳阳高照起来。

世界飞快的往前跑,不会因为某两个人而慢下脚步。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乱石都能磨成砂。

后来才知道时间滚滚不停,所有人都在向前跑,一切都是会变的。

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听见你说话,那他比谁都重要。

那一年,他喜欢的那个人在台上弹完一首歌,转身下台的时候,背上印着他的名字。

台下的掌声热烈而经久,就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无人知晓他们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人的寿命十年,他还在开端,将来那么长,远得根本看不到头,他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喜欢上了江添而已,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没打算说,也明白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未来是一条笔直的线,他只是在这个节点上歪一会儿,迟早都要拐回去的。这很严重吗?一点儿也不。

那一刻夕阳落在威尼斯蜿蜒的河道上,花窗镀着金边,挂扣上的羽毛有灿烂的轮廓。

“你真敢不看路?”江添难以置信的说。

盛望更加难以置信的说“你居然真带我撞树!”

“妈,您真的认为拆散我们是对的吗,可是您不知道,您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又培养出了另一个江添......”

这周围没人知道,在他的陈年往事里有一个人,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却盯着那处空白望了好久。

十来岁的时候,传言总是跑的飞快,少年人没有秘密,每一件事都能变成众所周知。

我现在敢去公墓了,也敢跟我妈说我喜欢江添,我想跟他在一起,我觉得我妈应该不会骂我,可能还会跟我说新年快乐。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发着光的。

我的骨骼说,我还是爱你。

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身后是明明暗暗的灯火,

沿河十里,

从古到今长长久久。

当你和某些人不再相互客气,能心安理得地共享麻烦和荣誉,你们就是朋友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在跟他开一个荒诞玩笑,他明明已经很用力了,却好像总是好像慢了几秒。他没赶上第一步,就注定错过所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车厢一节撞上一节,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而他只能站着,看着。他不善言谈、不善发泄,是个徒有其表的哑巴。

他始终不擅长挽留,也从没留住过什么。

那天赵曦在车里把老方最喜欢的两首歌循环了一天,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的变故其实很多,不知道从哪天起,你就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了。

那天的学校安逸得一如既往,午休结束的铃声尚未响起,就连乌都蜷在树荫里昏昏欲睡。从身后扑撞过来的人是这片沉静里唯一鲜活的存在。

他笑着说话的样子清爽干净,眉眼间是飞扬的少年气,像乌雀跳跃在夏日林梢,总能让人跟着变得明亮和煦起来。

夜色沉寂,不知哪棵树上的蝉突然拖长调子叫了一声,明明是夏末,却像仲春的一场惊垫。

盛望心里倏地跳了一下。

十七八岁的时候不能理解久别重逢的人为什么总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这一刻盛望才明白,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问。就像要趟一片密集的雷区,不知哪步走错就会被炸得支离破碎….…

不如寒喧。

他从远方而来,风尘仆仆,隔着几米距离看过来的时候,像冬日清早漫起的雾。

这个学校也有跟附中相似的梧桐道,烈阳穿过宽大的枝叶投照下来,亮得刺眼。转眼又是一场盛夏,但他再也没听过那样聒噪的蝉呜了。

他抓了一支笔,把照片翻过去,迎光看了一下人影轮廓。在他自己背后写了一个字我。

然后在江添背后写上了剩下的字我喜欢的你。

我和我喜欢的你。

江添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认认真真写下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挣扎、反复以及所谓的理智都太傻了,傻得像他又不太像。

他们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亲昵和欢喜都得掩在隐秘处,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人间四季又转了好几轮,他们还是在一起。

可惜一切并不总是那么尽如人意,事情来的时候往往仓惶迅急,并不会先喊一句三二一。

十六七岁,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年纪小的时候喜欢用盛大的词汇,就连许诺都不知不觉会带上很多人。后来他才明白,他没法替别人承诺什么,何时来何时走、陪伴多久,他只能也只应该说“我”。

我会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爱你。

她年纪小的时候相信矛盾都是一时的,感情才是长久的,朋友走不散,恋人分不开。后来才知道时间滚滚不停,所有人都在向前跑,一切都是会变的。

他蠢蠢欲动,想在各种隐晦的话语中告诉所有人,他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喜欢到不想让对方藏在黑暗里。

只要没有郑重其事的开始,就不需要刻意说一声结束。退路一直都给你留在那里,毫无阻拦和顾虑,没有谁会难堪,连台阶都不需要铺。

他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他只是午休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做了一场短而轻忽的梦。闭眼的时候还是盛夏,睁眼已经到了深秋。

秒钟一格一格走到零点,一切的场景一如从前。还是这张沙发,还是这样的两个人。盛望倾身过去吻了江添一下说:哥,19岁了,我爱你。

他又吻了一下说:20岁,我还是爱你。

还有21岁的你……

他每数一年就吻一下,从19数到24,从嘴唇到下巴再到喉结,最后一下在心口,他说:江添,生日快乐。

元旦就要到了,他在最后几秒的时间里闭上眼,扣住盛望的手指低声说:“望仔,新年快乐。”

我很想你,每天都是。

他打算趁着午休的尾巴闭目养神一会儿,却一不小心睡着了。就像有时候明明早已计划好了,却总会有些人、有些事落在计划之外一样。

他杂乱无章地做了很多段梦,每一段的结尾他都会突然走到那片路灯下。两边是长巷斑驳的墙,脚底是石板缝隙的青苔和碎砂。梦里的灯总是在晃,影子有时投在墙上,有时落在地上。

昏暗、安静、暖昧不清。

他总会在最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每一次抬起头,看到的都是江添的脸。

那个瞬间,盛望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梧桐外,老照片里无知无觉的男孩穿过时光,陡然清晰起来。

他拿出来很久的行李,终于还是又收回了箱子里。仿佛囫囵一场好梦,不小心又惊醒过来。

城市那么大,人来人往,周围密密麻麻的面孔模糊不清,他怎么跑、都找不到想见的那一个。”

明明很清醒,却像个固执又笨拙的醉鬼。

故事的开头是,

盛望在那面墙上看到占了半壁江山的江添,

故事的结尾是,

那面墙上一半江添一半盛望。

三号路依然长得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

这个世界有时候存在着一种冥冥之中,冥冥之中,他们还是会过上曾经想象中的日子,只是不小心迟到了几年而已。

他慌乱躁动的少年期至此仓惶落幕,一生一次,再不能回头。

那一瞬间,江添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盛望毫无负担的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所有东西都是带刺的,密密麻麻全部直冲着盛望,对方每朝他走近一步、每跟他亲近一次,都会被那些尖刺扎进去再拔出来,鲜血淋滴。

那颗总绕着他转的太阳,因为他,已经不发光了。

他们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亲昵和欢喜都得掩在隐秘处,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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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
连载中墨倾亦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