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走到秦珠雨身旁，而是先进了浴室，拿出气垫梳，将皮筋套到手腕上。
坐到秦珠雨身边，闻昭先将她的发尾梳顺，然后一寸寸往上，梳通一头乱发，然后熟练地给秦珠雨扎了个高马尾。
将防晒霜塞到秦珠雨手里，闻昭说：“自己涂，我先下楼了。”
“好。”
早餐过程十分安静，刘叔还是那身优雅考究的燕尾制服，他站在桌边端着空托盘，好几次看着闻昭欲言又止，闻昭只当没看到。
秦家的好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次和他们对视，闻昭都能从他们眼里看出感激，以及，挽留。
闻昭的理智决定几乎从不动摇。
再多和他们交流，只会徒增痛苦。
不止刘叔，司机小王将两人送到目的地后，也没忍住打开车窗，叫住闻昭二人。
闻昭耐心地注视着她。
被她的目光包裹着，小王咬咬牙，放弃大老板给自己的任务，到了齿间的话又被吞了回去，换了句：“小姐，闻小姐，玩得愉快。”
“嗯，希望你今天也开开心心度过。”闻昭笑了，抬手冲她挥了挥。
秦珠雨打量着眼前的建筑，闷闷地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一所废弃的小学？
闻昭神秘一笑：“跑步。”
“啊？”秦珠雨还没反应过来闻昭说了什么，就被她扯了进去。
这所小学建了新校区，新校区越建越大，干脆就全校都搬了过去，学校周围都是民居，学校里的两个操场很方便附近的居民锻炼，校方干脆就把老校区变成了开放的“运动场”，门口保安室坐着老爷爷到点开门关门。
现在是上午，晨练的人要不上班去了，要不回家准备午饭了，留在操场上的人少之又少。
闻昭粗略地数了数，不到十个人，她很满意。
扔下傻眼的秦珠雨，闻昭走到跑道对面的石阶处压腿拉伸，看样子，她真是来跑步的。
秦珠雨只好跟了过去。
热完身，闻昭打开手机及时，站到跑道的起始线上，等着秦珠雨走过来。
秦珠雨表情十分复杂，闻昭并不在意，催促她做好准备。
“那么——开始咯！”
闻昭话音里带着笑，表现出极大不理解的秦珠雨的身体十分顺从地向前冲出去了。
按下计时按钮，闻昭难免慢了一拍。
秦珠雨的前半圈跑得很快，扎的高高的马尾在空中晃悠，连发尾都透着轻快的意味。
闻昭不擅长也不喜欢跑步，跑完第一圈就停在起点了，专心看秦珠雨跑剩下的一圈。
进入后半程，秦珠雨的策略缺陷就体现出来了。
前半段冲得太猛，400米之后的体力就完全跟不上了，需要跑两步走一步才能续上肺里的呼吸。
闻昭静静站在原地，身体的朝向随秦珠雨在跑道上的位置转动。
从起跑线冲出去的那一刻，秦珠雨的视线就只在脚下的褪红跑道上，没往任何地方偏移，和闻昭猜得一模一样。
哪怕最后一百米，她几乎是喘着气走过来的。
秦珠雨还是认真地盯着脚下，盯着前方。
“非常棒。”
闻昭就站在终点线后面一点点，伸手接住秦珠雨，扶着她到一边的阶梯上坐着休息。
等到秦珠雨不那么喘了，闻昭才问：“感觉怎么样？”
秦珠雨脸上的红晕没有消散，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听见闻昭问她，她愣了愣。
“还、还可以吧。”
“其实是非常高兴才对吧。”闻昭的语气很笃定，撕开一张湿巾纸帮她擦脖子上的汗，顺便按住秦珠雨想脱外套的手。
入春没多久，运动完脱衣服太容易感冒了。
脖子上传来的凉意让秦珠雨舒服地眯起眼睛，她哼了哼：“嘁，你怎么知道我高不高兴？”
“因为你喜欢跑步。”
秦珠雨立马转移话题，“我跑了多长时间？”
“四分五十八秒。”闻昭打开手机看了眼。
秦珠雨：“……”
身边人肉眼可见地失落了，闻昭偏头去看她的眼睛，正好将秦珠雨眼里的难为情抓了个正着。
闻昭轻轻将她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
“怎么了？因为这个数字难过吗？可是珠雨，你别忘了，你刚刚在跑道上真的很快乐。”
“爱好而已，爱好是拿来让自己开心、获得满足的。关于这两点，‘变得十分厉害’都不是它们的必要条件。”
闻昭柔软包容的眼神轻易就将人卷了进去，被她如此注视着的人，不会再想其他，只会顺着她说的话，她的想法往下听往下想。
秦珠雨更不可能例外。
稍微一想，秦珠雨的心脏就变得酸胀，被打翻的柠檬汁灌满了。
她拿着半湿纸巾的手卡顿地往下放，手掌撑到粗砺石阶表面后，秦珠雨猛地扑进闻昭怀中，压抑着哭出声。
闻昭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湿润，专心哄她。
秦珠雨所在的B大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是她咬牙度过被孤立的六年中学时光后扎扎实实考上的，所以她坚持要去读，坚决不遵从父母的安排出国。
她的一切坚持，只是想证明，自己真的很厉害。
所有不擅长的事都被她藏起来，不愿意向任何人展示，包括自己的爱好。
秦珠雨不希望任何人通过她的表现，来指责她的父母，让本来就备受争议的父母更添一层阴翳。
这是隔绝于家人之爱以外的，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切肤之痛。
这是由深爱产生的，秦珠雨这辈子都不可能对最亲近的父母说出口的痛苦。
只有细心的闻昭发现了。
原来被孤立带来的，不止是秦珠雨竖给每个陌生人的尖刺和无尽的孤独，还有竭力的压抑。
闻昭为此感到抱歉。
她想，言语是苍白的，如果秦珠雨愿意在她面前站上跑道，接受不那么完美的成绩，也许会好很多。
希望结果如此。
闻昭你是一个妈妈[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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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必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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