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危猛地闭上嘴巴。
稳定剂这种东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注射时会产生剧烈疼痛不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会处于虚弱状态,甚至会对患者的体质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他没有注意到……他怎么会注意到呢?
他们虽然形影不离,可姜凌总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半步,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像个设定精密的机器人。
谁会在意机器人的脸色?
前段时间他还在跟姜凌生气——明明看着自己为沈意找匹配的晶核而焦头烂额,他自己的晶核明明就配型那么完美,居然不早说?
反正晶核对于beta来说又没有大用。
无非是今后体质可能变得柔弱一点,可他也会给姜凌足够的钱做补偿啊。
姜家养了他二十几年,再养他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闻危低头看见指缝间没擦干净的血,心里来气:搞得我好像是在虐待他。
他自认,虽然看不上姜凌,但平时对他也没有那么坏。
可姜凌不仅不主动汇报,今早他终于发现这件事时,姜凌居然还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那时闻危正心烦意乱,昨晚沈意一直低烧,半夜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小脸煞白煞白,叫人心疼得要命。
如果姜凌早说,沈意哪需要受这些苦!
闻危正一肚子火,一时间觉得沉默的姜凌面目可憎。
沈意平时也对他那么好,还会在自己发火时为他说话,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真是良心长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望星说:“他找我开稳定剂已经半个月了,三天后完成这个疗程,能让他晶核暂时稳定下来,但这几天,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所以他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时,非但不能像平时那样处理得游刃有余,反倒慌乱到只能用身体去挡。
苏望星说:“三天后,他还拜托我准备了移植手术室……”
“别说了!”
小瓶尖锐的棱角硌得闻危手心生疼,他猛地起身,感到一阵空落落的晕眩。
闻危在这一瞬间感觉喘不过气,他其实没想那么过分,他不是……
“我……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些事?”
“告诉你?”苏望星不解地重复了一句,“这不是你下的命令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毕竟,把自己的晶核献出去这种事,即使是被命令都已经算是离奇,怎么可能是自己主动做的决定?
或者对姜凌来说,为闻危的愿望不顾一切,就是他被植入的底层命令。
闻危被手上那抹血迹刺得眼睛疼,他用力揉搓着那一小块皮肤,却怎么都擦不掉。
他怎么会不知道?
明明这些日子,姜凌在变得一天比一天苍白,本就清瘦的身躯看起来简直随时都会消散掉。
他有时会在自己因为找不到晶核而大发雷霆时试图安抚,或许也有几次想说出来。
可为什么……没有说呢?
是因为碎裂的晶核还没彻底稳定,怕让自己空欢喜一场吗?
还是因为,即使是献出晶核,在他眼里也只像是从前为自己默默处理好的所有事,根本不值一提呢?
……
苏望星看着闻危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他抬起微微震动的手腕看了一眼,公事公办:“战队给沈意准备的生日宴已经开始了,有不少媒体在,沈意联系不上你,说他很担心。”
苏望星是闻氏的首席医生,同样出身世家。他是闻危的朋友,与沈意也算熟悉。
沈意和闻危有时闹别扭,都会通过他这个中间人传话。
“我……”闻危本该立刻就走,可他看着治疗舱尚不稳定的生命体征,突然间脚下好像生了根。
“姜凌倒是也有预案,”苏望星回忆着调出另一份文档,“我懒得管你们的事,他倒是心细,都给我准备过不同的公关词。”
闻危:“……”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怕是没办法代你去给沈意道歉。”
苏望星猜测,“不过他办公室里有准备好的道歉礼物,你有没有其他信任的助理——”
“没有。”
闻危瞳孔微动,声音竟有些刺耳。
他没有其他值得信任的人。闻家家族庞大,各系倾轧,闻危从小被教导得多疑,几乎不能忍受其他人近身。
闻危看着苏望星打开的虚拟屏,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各种各样他熟悉的、不熟悉事项,都配备了详尽的应急预案。
一看就是姜凌的手笔。
哪些人是需要注意维护的关系,闻危惹怒了他们该怎么办,针对每个人不同的喜好脾气,设计的五花八门的沟通方式。
闻危知道,姜凌从很早之前就在做类似的事。
在军校的时候,姜凌早他一年入学,似乎混得还不错,闻危一入校就发现,他的贴身仆人有着令人意外的威望。
那是闻危年少气盛,跟另外一个公子哥起了冲突,两人大打出手,闹得很难看。
事情最后都惊动了两大家族的族长,却雷声大雨点小,以姜凌单独去向那人道歉告终。
闻危讨厌、非常讨厌这个处理方式。
他讨厌姜凌低声下气地跟那些远不如他的人低头,讨厌他软弱的从不敢反抗父亲的话——简直奴颜媚骨,他一点都没有尊严的吗?
他们当时大吵一架,或者说,是闻危单方面大闹一场。
而姜凌只是苍白着脸站在门口,他不被允许进屋,外面在下雨,将他笔挺的制服浇得冰冷僵硬,黑发狼狈地贴在侧颈。
“小危,”那个姜凌还在道歉,“我做错了,你别生气。”
他就只、会、道歉吗?
……
治疗舱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尖锐的警报声挤满病房,苏望星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控制台。
闻危一时间僵硬得动弹不得,他看着那棺材般的舱室被掀开,姜凌无声无息地躺在里面,双目紧闭,好像没有一点活气。
这个人总是想着道歉,可他究竟对不起谁,为什么要道歉?
苏望星摆弄着连在姜凌身上的、一团乱麻般的管子和线,青年如同提线木偶般微微晃动,颈项无力地弯折在冰冷的台面上。
好像一节被风雨弯折的竹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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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假白月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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