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序临隔日白天没出门,而是照旧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直到全身灼热本白皙无暇的皮肤变红他才懒散地起身。
“早!”
云间正背着篓子慢步走回院里,见他向自己招手,也回了句“早”。
“今天怎么样?”
云间摇摇头,近段时间能挖到的草药能用的不多。倒也不是急需药物的时候,他没有嫌麻烦每天准时去附近无人的荒山上逛逛,也许能收获些什么。
“你呢,怎么样?”云间反问,又补了句,“心境有没有什么变化?”
萧序临怔愣一瞬,云间体贴温柔给他留让空间,从不主动提起这些。这还是第一次他开口问他,他旋即反应过来,道:“也算有进步了,心境平静许多。”
“那便好。”
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云间走进里屋准备熬药。
萧序临不禁想,云间果真是好心肠的人,自愿为祥利镇上的人治疗伤病,好像从来没图得到过什么。
他不怨恨不相信他医术而不断嘲讽他的病患,不计较粗鲁火爆对外来人动手的村民,广施善心,为他这个半截入土的伤患费尽心思治疗。
上天似乎不公,对云间这样善意的人施加恶意,遑论是他。
夜幕总是悄悄降临,时间从缝隙流逝,一去不返。
萧序临正抱着“山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山”的想法再次去找李长盛探个究竟,可没成想最终成了“我还未见山,山已来见我”。
正当他照旧偷溜出去,还没出院门就被一个急速的身影撞了上来。
“仙君!”流川焦急无比,撞到人后一把拉住他。
“流川姑娘。”
萧序临见她这样焦急,料定是李巡出了什么大事,便一把捞起她直往李巡家奔。
被拎起来晃来晃去,流川有些头晕,但还是止住不适,开口道:“仙君,你快救救长盛吧。”
流川带着哭腔喊道:“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他生气的。一定是我哪句话伤了他的心,他才变成恶鬼的,都是我的错。”
萧序临吃了一大惊,道;“他成了恶鬼?”
李长盛沾了不少阴邪之气,可活气不少,对幕后之人大有用处,不可能随随便便成为弃子,除非他背叛了幕后之人。
抛出院门几步,他丢出一张用于瞬移的“疾”符,在流川惊恐的眼神下出现在李巡家门口。
流川腿软站稳在地上,有些发晕,微微清醒过后想起事情紧急,攥紧拳头压制住内心的慌张不安领着萧序临进门。
屋内空无一人,原先整齐摆放的物品不是遭到磨损或者摆放出现异位,明显出现过巨大的争执。
“长盛呢?”流川担忧又自责,觉得是自己造成的,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萧序临无可奈何,时局已成定况,难以改变,安慰她道:“并不是你的责任,无需自责。既然无法改变事实,那我们就终结惨祸,为你的朋友找回一条‘生’路。”
“为他找回一条生路?”
流川喃喃自语,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有三问,需你仔细回答。”
流川乖乖点头。
“今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仙君给的符隶我观察了一晚,就想拿着给他一起看看,所以今早我特意早起赶去他家,结果……”
想到那副场景,流川止不住地脸色发白。
“他稳稳当当拖着一具尸体正准备进屋,眼睛发红,看着实在可怖。我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意识到局势不对本打算偷偷溜走,结果长盛看了过来。”
“他的神情实在陌生,我从未见过,有些胆战心惊。长盛是个内敛重情义的人,是我自孩童便认识的朋友,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又念着刚刚发生的事,不想他误入歧途,迟疑一会儿便走了上去。”
流川捂着脸流泪不止,面色痛苦,对接下来要讲述的事抗拒无比。
萧序临无言,递给她一块帕子。
“长盛很惊讶看到我,怔愣片刻,松开拖着的尸体朝我走来。我当时很害怕,想失声尖叫,脑子里一片空白,脚却没挪半步。”
“他的动作出乎我意料,用他的手轻柔地遮住我的眼睛,叫我别看。可我哪能不看,我不能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他努力了那么多年,只是想摸到修仙的门,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明明他说过等强大了之后,要惩恶扬善,要拜入最强大的宗门。”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怎么能放弃当初的心愿呢?多年的心愿,自幼年那一刻便许下,怎么能轻易改变呢?”流川大声痛哭。
萧序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摇摆不定是常态,坚定不移才少见。在这条充满诱惑,处处设关的途中,多的是人无法通过考验。
流川拿起帕子擦了擦脸,继续说道:“我当时的害怕一瞬间消逝,被他被弄得怒火高涨,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长盛眼睛有些发红,没有辩解,可看见他颤动的唇,我猜他一定是生气了。”
“我本想继续讲些生气的话,可一抬头,就见长盛周身都围绕一股黑气,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双眼流下两行红血,可怖极了。邻近家里我听说过恶鬼长什么样,眼前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变得陌生,我当时只闪现一个念头,那便是逃。
‘他’不再是熟悉的朋友,而是失去理智的‘恶鬼’。还没等我抬腿,他一把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我整个人都被提起来,无法呼吸,不断挣扎。
他眼里划过一丝挣扎,似乎是恢复了理智,双手松了松放开了我,一瞬间消失在原地,我整个人没了支撑跌落在地。”
“我没法找到他,就来找仙君你帮忙。”流川失魂落魄。
萧序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李长盛这几年有没有出现过比较大的变化?”
“转变是有,他脾气近几年越发喜怒无常,话也越来越少,以前的几个同伴几年后剩下的只有我。可能是他妹妹的死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萧序临:“他妹妹,就是棺材里的那具尸体?”
“对,李颜死后,他话说得就少了。”
萧序临进门,缓步走到棺材旁,抚摸上面的符隶,启正如意如昨日一般威风凛凛护卫棺里的主人。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棺门,棺材内空空如也,内棺里的尸体竟不翼而飞!
“阿妍?阿妍不见了!”流川见到这景象惊讶无比,又喃喃道,“是被长盛带走了?”
“不是他。启正如意的祥符是为了保生灵安息,不被打扰,好来日往生。鬼是轻易碰不得这符的,眼前这符完整无缺,只怕带走李妍的是个活人,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撰写这启正如意符的人。”
“不是他那会是谁呢?”流川深感迷茫。
“这就关乎我问你的第三个问题了。”萧序临面色冷峻,像沾了冰渣子似的盯住棺材上依旧如新的“祥符”。
流川第一次见眼前的仙君流露出冰冷狠戾的表情,微微瑟缩,李巡这件事怕是有惊天密谋。
“除了你与他亲密,他还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
“朋友没有,现在唯一可能存活的亲戚,好像有一个,好像叫什么李巡的亲戚。那个亲戚是他的邻家堂哥,和他一样对修仙痴迷,曾经远走求仙问道,只留下默默哭泣的家人。”
流川感叹,以前李长盛也想远走,可是被他妹妹的存在拖了脚步,可现在真的能走了,却又永远失了机会。
萧序临沉思一会儿,想起一个人来。
同样是来自祥利镇,同样幼年生活在刘村,同名同姓,同样对实力的渴求。
那是在一个下起滂沱大雨的午后。
云间没有出去采药,而是在屋檐下静静坐在竹椅上,屏息闭眼。
雨滴连结成线重重砸向地面,噼里啪啦,噗呲作响,煞是猛烈。
兴许是午后天空幽暗,萧序临闷闷不乐,呆在屋内闭门不出。他过去是个极其温和的性子,专注练剑,不喜与人相争,而现在阴郁成疾,黯然神伤。
大抵是过于沉闷了,他终于忍不住出门走走,吹吹风。
云间依旧没有睁开眼,原位坐着,萧序临也没有打扰他,自己在屋檐角找了个位置抵着墙靠着,学他一般静听雨声。
院外匆匆传来脚步声,不急不忙,缓慢轻移。
“这个时段会有谁来?”萧序临轻声问道。
云间不答。
一个撑有印着夏日雨荷的油纸伞的颀长男子朝着院内款款而来,低垂的伞檐遮住了来客的面容,黑衣的衣摆随着走路而晃动,然而如此优雅闲逸的姿态不像是高雅的黑天鹅,而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萧序临打量着来人,十分好奇,问道:“可是故友?”
云间听罢睁眼,摇头道:“并非。”
来人似是怒了,露出阴狠的笑容,微抬下巴,道:“云大夫可真是无情。”
“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云间点头,道:“众人与我皆为孤河过客,我不需记得谁。”
对方皮笑肉不笑,伸出手指指着站在他身旁的萧序临道:“那他是什么?也是孤河过客?”
萧序临不觉得自己与他人无异,云间心善才救自己,自己对他而言是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云间摇头,道:“他不同。”
写了六天,终于写完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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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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