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周拂菱听到须清宁说这话是有些发怔的，颇有些太阳从西边生起的稀奇。
但也不至于如此稀奇，须清宁这十年来，偶尔还是会说些真心话。
不然全凭他的嘴毒，周拂菱断不会在他身边安稳待到现在，哪怕他有如此容色。
而周拂菱细细品着，又气笑了。道歉便道歉，须清宁这个时候还非要点她一下……强调他们是“亲人”。
于是她抱臂坐在石块上，没回头。
须清宁见她没理他，抿唇，说起刚才的话对须清宁已然有些困难，他垂下眼睫，打定主意绝不会再说一次。
沉默之中，须清宁倏然道：“你的手受伤了。”
周拂菱低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背方才来时蹭伤了些，破了些许皮，泛着隐约可察的红。这种伤在修炼宗门和凶险妖地几乎可以无视。
“这没什么。”她还是没回头，“我自己处理便好。”
“……”
又听一阵脚步声，须清宁走到了周拂菱的身旁。
刚才他无情狠毒的话语戳伤了周拂菱，他明白大概得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二人关系之间的裂缝，他也需要彰显自己的态度。
他在她对面坐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轻轻放到了他的膝上。
他的面容依旧如过去一般清冷凛然，但气息却柔和了几分，垂下眼，目光专注，细致地为周拂菱处理了伤势，又用细绸帮她包扎。
石缝中泄出的光映着须清宁的侧脸，让他的脸庞显得漂亮清俊。这正是须清宁过去常为周拂菱做的事，过去十年，二人几乎都待在一处，相处得的确带着几分亲人的意味。
周拂菱缓缓抬眸，凝视须清宁，低声道：“师兄，你的伤……”
须清宁冷声说：“我已处理过了。无妨。”
他全身的血迹消失无踪，方才躲到这里后，须清宁便服药和用了清洗咒，恢复了体面的模样。
周拂菱却无声瞅着他。
……又说谎。
须清宁的灵息分明不稳，还有灵体上的伤。
不过，过去十年，他似极为擅长于此类事物谎报，周拂菱也无意戳穿，难受的是他，又不是她。
而须清宁给周拂菱包扎，手指不得不触过她的皮肤，再感受着周拂菱轻柔的气息扑在颈侧，竟是让人心猿意马。他一怔，心想大概和周拂菱之前意外的求侣相关，便加快了速度。
然而，周拂菱的气息再次接近，须清宁压制住心中的不自在，却发现周拂菱的脸贴得极近。
她皮肤白如雪，一双杏眸也明亮如溪，低声试探：“师兄，所以先前所说的求侣，你当真不考虑么？”
“我为何以为，你对我也有意呢？”
“……”
……
幽暗的步道上，长明剑起，剑气生寒，数道探路的神符随风而动。
二人又进入了尴尬的境地。
周拂菱踩着石块，跟着须清宁前行，气愤地瞪着前方冰冷的背影。
毫无疑问，须清宁又拒绝了。
他的说辞和以前一样： “你只是被宁朝雪影响了。我只把你……当作亲人。”
他还说，“家人如何成为恋人？”
周拂菱还记得须清宁第一次听她提出结侣时，神色错愕无比，像是从没想过这回事，让周拂菱都惊愕了。
“师兄……我们不是最亲近的人么？”
所以，他不是该有求必应么？
须清宁当时却和她说理，说的也是“亲人如何能和恋人混为一谈”这套，见她无动于衷，他逃离了冰鉴峰，说是二人之间需要冷静一下。
只见幽暗的步道上，须清宁面目冰冷，已恢复了前日见面时的疏冷模样。
他握剑的手微微僵硬，和周拂菱拉开了些许距离，不会远到无法保护她，但也绝不贴近。
而至于须清宁的说法，是否和他心意相通，还待存疑。
周拂菱冷漠地盯着须清宁的背影。
她生出了暴戾的冲动，说不清，如蛇在心口爬行。
而她的目光好像成了画笔，描摹他的轮廓，背影，还有神情。
明明他也不自在，却把一切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二人之间真没什么。
而每次这么描摹和观察须清宁，周拂菱都感觉似有一汪深渊在心里辟开，让她和童年的自己泾渭分明。
童年，父母曾告诉周拂菱：
“作为一个小姑娘，你最重要的事有三件:
获得力量，忠于家人，得到爱侣。关于第三件事，你得和他相爱，奉献你的家。”
她看了许多书，如《墙头马上》《牛郎织女》，赞颂那些爱意缠绵的故事。
但周拂菱从来对此没感觉，她阴暗地拒绝这些女主角奉献沉迷的滋味，因为她本身不喜欢。
事实上，她面对一个长相、气质都让她愉悦的男子时，她想的不是付出，而是会生出暴戾的控制欲，铸造精美牢笼的巧思，爆发强烈的探索愿望。
她却垂下眸。
她已学会，尘埃未定时，不要轻易展现恶意，要温柔，要顺从。
……
上方山石再次抖动。
轰隆——
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朝他们倾轧而来。
“师兄！”周拂菱喊道。
几乎是同时，须清宁的灵力护住她，长明剑绽放可照亮整间地室的光。
剑鞘护住周拂菱，周拂菱抱住须清宁的手臂，爬上了他宽阔的背，又搂住了他的脖颈。
须清宁很稳，如让周拂菱满意的坐骑，当然，他更漂亮，也更骄傲，注定是人非兽。
他射出“长明”剑，剑气夭骄生寒，击倒了再次凶猛袭来的浪潮般的妖物。
须清宁身法几转，明黄色的阵法在土地上纵横升起，和石壁上那可以妖地困修士的幽蓝之阵相击。
明光大盛得要让周拂菱眯上眼，他带她朝康荒斋外突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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