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名其妙的初见

“……”慕槿闭眼,“我怕死,少君。我毫无修为,不敢出错,只敢那么做。”

宛陵霄冷哼一声:“慕姑娘,但你我都知道,有我们的毒在,我不会放任你死。就算我离开寒城,这里也全是我的眼睛,你怎么可能真的出事?”

他目光刮在慕槿脸上,寒声道:“我再送你一环镯子,和之前一样,有我的法印。”

“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想送出去。”

“……”

“你可以走了。”

慕槿踏出定寒殿时,手腕上一片冰冷。

她抬手,夕阳下,翡翠映出血光,其上浮现了一个狼牙印记。正是宛陵霄的妖人灵印。

【十号,你之前的选择的确不明智……你明明知道他不放心你,怎么还把南山石簪子给出去了?】

每次走出定寒殿,119号都感到松了口气。

但她不忘工作,立刻复盘道:

【我知道,你不想他的法印跟在你身上,不想他追踪和监视你,但是……】

【不是,我当时惊慌失措了。霍家囚禁我,你也失联了,他又不可能有回声,我真的怕死……所以误判了……】

慕槿咬唇,似乎愧疚和惊惧。

但她垂眸瞬间,眼中却闪过一道幽光。

世人皆知,宛陵霄,心法之一为西岭绝技“击壤”,已修至上层。

该流法印一旦打于某物上,便可追踪,可成监视之用的副眼……但再往上修行,“击壤”甚至可直接跨时越空,抽丝剥茧……

【我真的害怕极了。但我记住了。】

再次抬眸,慕槿的眼眶发红,轻袖下的手绞在了一起,【以后不会了,119。】

……

定寒殿。

宛陵霄坐于主座上,抹额下绽放一道血红的光,那是他杀了三眼狼后开的另一只眼,可以与他设下的灵印相连。

看着慕槿离开的背影,他眼中浮现愈发浓烈的紫。

“出来。”

一个身穿黑甲的修士立刻出现,眼现敬畏,行礼跪拜:“少君,您吩咐屠阏部查的事已经有头目了。”

屠阏,西岭暗部,暗杀、情报无孔不入,是宛陵霄手下的一把利刀。

“怎么样?”宛陵霄问。

“属下前往南郡箪霖村,查出来了……那位慕姑娘在五个月前,因受风寒生了场重病,但好在养了半个月,从鬼门关回来,好了。”

“有意思。”宛陵霄缓了缓,又问,“她病刚好时,可有失忆或失语等症状?”

“……回少君,没有。”

修士跪地,却颇感疑惑。

从三个月前,宛陵霄把那位慕槿姑娘从南陵带过来后,便立刻命人去南陵查她,而且只派签了死契之人。

开始,他们都以为这位慕姑娘真有什么问题,但经过一番努力查下来,人家清清白白,只不过出生低贱了些。

至于重病……谁没有重病过,修士在郎中处得到了慕槿每日的诊疗记录,毫无问题。他以为,少君在这件事上过于多疑了。

“知道了。继续查。把她之前所有的生活习惯打听与收集起来,我要过目。”宛陵霄道。

他话毕,目光再次幽沉起来,再度闭眼,他的思绪却飘远了。

飘到了四月前,阏壅二十二年十一月,他和这位慕槿的初遇。

……

当时,宛陵霄为突破心法上重,缺一稀珍灵材,查到其来自南陵蛇窟后,便潜入南陵,欲斩蛇夺取。

然而,宛陵霄费了些力气斩蛇成功后,便见到一少女诡异地出现。

她提着肮脏的白裙,狼狈非常,自称早困在蛇窟里,谢他斩蛇救她,愿以身相许。

他自然不信。

但之后,洞内的结界竟随着蛇怪之死倏然崩塌,如山崩海啸般,他竟感到诡异力量的桎梏,又陷入了昏迷。

醒来,他竟和少女尽了人事,并同中灵契和烈毒。

契,为附生灵契,少女的性命与他所有功法相连,她死,他便会灵竭而亡。

毒,为合梦之毒,他们必须定期欢/好,不然将受附骨之毒折磨,同样终致死亡。

然而个中缘由,竟扑朔迷离,宛陵霄当时费劲心力去推断,却寻不到为何如此。

要旁人来看,可能会说这是宛陵霄所屠蛇怪死亡后,残余灵力冲撞了妖阵造成的。

然而,宛陵霄虽然在洞内发现了残余妖阵痕迹,和那误入其中、可让人生欲的淫|妖欲灵之血,但这一切,实在过于“巧合”。

宛陵霄此人,从不相信所谓“巧合”。

他当时便用“手段”逼问了少女,少女却哭着坚称什么都不知道。

他把她绑回了西岭。

对外,他谎称她为情人;对内,他却囚禁她,定期讯问她。

因为不想让外人察觉这个软肋,他未下狠手。

“关于慕槿,继续查。”宛陵霄的思绪飘回现在,目光冷淡如冰,“若有消息,立刻对我回禀。”

“少君,那现在……”

“霍家的奏报拿给我。”宛陵霄道,“之后,去霍家。”

……

正是暮色苍茫,暝烟袅袅之时。

寒城雪山之下,离毕广场与群殿遥遥相望。

其圆如月,白旗飞舞,陈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蒙住陈棺的巨大雪白结界。

霍家那来日里迎来送往的热络场景也消失不见。

阗寂的宅院孤零零地落于广场东边,只有远处的圣庙中,风吹来竹笛奏颂的哀乐。

几位身穿黑甲的军官路过死寂的旧族宅院,见到院边那严密的似可抵御天崩的阵法,不由嗤笑:

“这些旧族平日里趾高气昂,胆大包天,现下除了闵家,全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

“是啊,要不是闵家先行前往繁阴圣庙祭拜霍家,我看旁的家族都哆哆嗦嗦不愿出行。”

“好了,住嘴……闵都统那里估计快开始了。”

结界下。

一个人正坐在棺木前。

这正是寒城闵家家主,宛陵霄最出名的部下之一,亦是他少有的出身西岭旧族的心腹。

他身穿重甲,浓眉大眼,目光灼灼,一身阳刚气。

此时,他盘坐于地,屏息环诀,正目光灼灼地看向棺木。

他已经准备两个时辰了,只为施展“击壤”心法中的“拏丝”技。

“好啊,我们总算可以亲眼得见‘拏丝’……”

一旁的修士悄然议论,语露兴奋。

只因“拏丝”,是让击壤成名的绝技之一。

“击壤”,为西岭心法,众人皆可修行。

但其和其他功法一样,分为十重,越往上,越难修,到上重难如登天,一旦成功,却能获得登峰造极的力量。

“拏丝”,便是“击壤”高重中的一技。

——拏丝,即抽丝剥茧。

只要对可接触的指定人或物施展此法,便可在所在时空,抽出与此人或物相关的线索。

或为物,或为念。

只见闵都统双目圆瞪,瞪向前方的那灼灼绽放的血莲,座下沙土涌动。

其又陡然凝成巨掌,朝那血莲上方凶狠一抓,竟撕出一道虚空,如鹰隼掳食!

闵都统抓出了一物。

……

“少君,属下无能,对方清理得太干净了,什么都看不出。”

半个时辰后,高大的闵都统半跪,懊恼垂头。

宛陵霄坐在他面前。

他黑影蒙身,持剑负弓,擦拭黑甲,端坐狼车中。

此处为离毕广场西侧街衢的角落。幽僻阗静,却正好在高处,能把广场上的光景收入眼底。

宛陵霄正拿着闵都统方才抽出的东西——一枚血红莲瓣,色泽如新。

听到闵都统的话,宛陵霄未语,只是点头,让他继续。

“霍家相关的一切,无论是遗体,还是宅邸,似乎都被复旧如新——查不到任何线索。”

“属下只能推出他们死去的时间。据查,子时,是一位斥侯最后见到霍家人的时候;卯时,他们的遗体便突然出现在广场上。属下审讯了周围的人家,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昨夜,城内其余各处可有异动?”

宛陵霄似意有所指。

闵都统却摇头:“没有,一切如常。”

宛陵霄“唔”了一声,看向手中莲瓣,目光惫懒。

其与那血莲一模一样。

铸材极新,简直就像是为了应对“拏丝”制下的。

宛陵霄冷嗤一声。

对面之人,知他西岭甚多啊。

“少君……属下早知,若是站在至高境,便可撼动或篡改弱者探知的结果,但‘拏丝’……也可以被改么?”

闵都统和宛陵霄曾因各属新旧两派不和。

但如今,他早已对宛陵霄纳忠效信。

“自然。”宛陵霄道,“查得太晚了。给了那人时间。”

“那现下……”

“去祭拜霍家罢。”

宛陵霄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并未有任何可惜之情。

闵都统背上一凛。

方才他便注意到,宛陵霄在此停留,似是想观察什么。

宛陵霄踏下狼车后,他急忙跟上。

“少君,属下与您同去——”

天色变幻,冷雨再度落下,淅淅沥沥,让宛陵霄的背影覆上了一层冷峻的青。

宛陵霄骑上狼。

闵都统跟上他,宛陵霄却停下了。

只听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穿破广场:

“好啊,一介戴罪之身,还敢来这里?!”

“怎么?定寒殿为你脱罪了?但你那伎俩糊弄得了少君,可糊弄不了我。”

那声音正来自霍家灵堂前方。闵都统定睛一看,吸了口气,回头:“少君,这……”

宛陵霄却只幽幽立着,冷沉的目光落向前方。

只见那里,慕槿孤零零地站着。

她头戴两朵雪白的簪花,容色清丽动人,仿若雨后清泓。

她的双手绞在一起,似十分不安。皓腕上,带着碧珠的翡翠手镯泠泠作响。

她紧盯对面,眼含薄怒:“吕夫人,望您休要再胡搅蛮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嘶溜宝宝的2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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