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陵霄的声音很冰。
离毕广场竟似在一瞬间陷入了空寂。
“少君……”而吕家主如遭雷击，抬头讷讷吼道，“您，您怎会……”
宛陵霄之怒，寒城少有人能够承受。
……不对，之前明明听说，这位少君对慕槿并不上心啊，这，这是……
宛陵霄淡淡道：“慕槿再怎么样，也是我的人。定寒殿已审，吕家主便这么喜欢指手画脚么？”
吕家主脸色大变，当即冷汗簌簌而落，叩首：“少君，仆与夫人不敢！也并非轻视定寒殿！只是，只是……”
“少君身侧为奸人啊，老臣斗胆，为少君清……清理门户！”
吕家主喘气。他和霍家皆是旧族，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就算少君不动慕槿，为了名声，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孤女来动吕氏大族。
“奸人？”宛陵霄却道， “吕家主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日来，一是为悼念霍家，二来，也是要为西岭清理门户。”
“吕家主，您和令夫人先前管理西岭讯鸟所。但近来，讯鸟所暗桩传来的讯息，和我手下屠阏部所得，不太一样啊。”
他语调冷沉。
此话一出，吕家主如遭雷击般全身一凛。
他，他已明白宛陵霄要说什么。霍家之事，吕家有参与……
只听宛陵霄继续道：“你们在瞒北蛮的消息，要不是屠阏部明察秋毫，那边境三镇，便被你们卖了，是么？”
吕家主和吕夫人的眼神瞬间扭曲，
转瞬，却听一阵风声。
是吕家主一把拉住吕夫人，二人要逃离。
“不好，吕家要逃！”
碎石四溅，辟出一道天地。
吕家主与夫人共入，施展功法、竟是想劈毁这离毕广场逃出。
尖叫四起。
却见宛陵霄一动不动，不过眯了下眼。
咚咚！两声闷响，随即是凄厉惨嚎。
只见吕家主、吕夫人通通狼狈地扑回原处。
他们衣衫褴褛，周身鲜血淋漓，竟是和罗主事一样，被诡异地功法拉扯皮肉，满身流脓。
而那被他们劈开的地，竟似经历时光逆流，缓缓地恢复如初。
“这是，这是……”
“献长生！”
四下发出敬畏之声。
宛陵霄依旧蒙在黑雾之中，但黑雾又有了变化。
其如翻转、跳跃，变幻无端。而一旦看去，常人的视线便模糊起来，似乎时空都倏然失去了准头。
而时空的操纵，正在宛陵霄的指尖。
献长生。
众人大骇。
这正是宛陵霄从南陵父族带来的功法。
第一重，可操纵光阴，往上修，在传闻中可撼动天道。
——方才，宛陵霄便是施展了“献长生”中的“杀寸阴”，吞噬了来自“过去”的“寸光阴”，瞬息之间，便制住吕家主、吕夫人。
此法逆天！
一些旧族变了脸色，次次看这献长生，他们都感到惊骇。只庆幸未与宛陵霄为敌。
吕家诸人如烂泥般倒在地上。
宛陵霄淡淡道：“送他们去天审，再去暗牢审讯。”
“不，不！！”吕家主蓦地瞪大眼睛。
天审，那等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他一介家主，怎么可受？？！
吕夫人也气喘吁吁，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蓦地看向慕槿，戚戚道：“慕姑娘，慕姑娘，我错了……我们知道错了，请您行行好，帮我们为少君求情吧……”
但那一向被外人称道“善良”的慕槿姑娘，却知捏着手指低头看向地面，抿着唇一言不发。
黑甲卫粗暴地拉起吕家人。
他们被拖离离毕广场时，在地上留下了漫长的血痕。
“啊！”
不久后，凄声阵天。
……
寒风吹拂，白旗纷飞，慕槿站在雪旗下，杏眸盈盈。
两个蠢货，宛陵霄固然明察秋毫，但讯鸟所的消息，可是她设局让他们越瞒越烈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没能力就不要贪心。
她心里这么想着，耳边却是119的感慨：【幸好，幸好度过此劫……】
【是呢。】慕槿在识海中轻声回道。
随即她抬头，却正好撞见宛陵霄的目光。
他身侧是两匹巨狼，和他一样，全身覆着月影。
而他的眸光仿若那雪山上的冰，淡而冷冽，让人看不清眼底情绪。
慕槿后退一步，捏着手镯，别开头。
她此时的眼泛着水光……正如一只饱受惊吓的鹿。
却听宛陵霄冷冷道：“你，跟上。”
“……什么，跟上？我么？”慕槿抬头。
“不是你是我的狼么。”宛陵霄说罢，便走了。
“去哪里呀？”
“……”宛陵霄没理她。
……
霍家灵堂，雪白的帐篷下，哀乐散。
长柱林立，那祭台前，放满了招魂幡。
祭司摇首摆尾，正念诵着送走亡灵的经文。
而慕槿站在灵堂的角落，正听着119的交代。
【十号，要小心，宛陵霄此行……是在拿你为刀，敲打旧族。】
【要知道，他作为西岭的外来者，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根基并不稳。而他手腕强硬残忍，旧族看似臣服，实际上心中却有怨。如今他动吕家，想必是要杀鸡儆猴。】
【看到了么？这些旧族的脸色，包括闵统领。】
【……我知道。】慕槿站在长柱下，无视射向自己的目光，手捏住裙摆。
方才，宛陵霄再次展现惊世之举。
他带着慕槿，入了霍家的灵堂。
鉴于霍家昨日才与慕槿有那剧烈的冲突，寒城旧族的脸，已被暗暗打肿。
但没人敢提出异议。
宛陵霄，拥有他们不敢对抗的实力，也在拥有那不可质疑的权柄。
而一进入，慕槿便如众矢之的。
她低头，心里骂了几句宛陵霄，便垂眸站着。
宛陵霄则立在新立的祭台前。
按照寒城风俗，所有亡者之名都当用血写在白幡上，这可为他们在黄泉路上指路。
只见宛陵霄满脸严肃沉郁，竟似真的在认真祭拜：
“霍伯，我惊闻噩耗，不胜悲痛，愿您安息。”
“愿你与夫人子女来世不再受苦……定寒殿，定捉出真凶。”
他声音中竟真有几分悲痛。
119：【……】
慕槿：“……”
若不是方才于定寒殿，她们确知宛陵霄已杀死霍家旧人罗主事，她们恐怕真会相信宛陵霄是真情实感。
“……”
守灵堂中，灯影幢幢。
少许，宛陵霄哀悼结束，进入正题，他要去检验遗体。
慕槿蓦地抬眸，但在旁人看她时，又低眉顺眼地垂头。她听着旁人对宛陵霄的恭维，他们说，以他的能力去查，必定有线索。
宛陵霄却没怎么理那些人，回头：“慕槿，跟我一起进去。”
“啊？”慕槿道，“……我、我么？”
“是。”
众人亦大惊。
如果说，宛陵霄之前带慕槿进霍家灵堂，是在打旧族的脸，那么他现下带慕槿这么一位弱女子去陈棺处，这可没有必要啊！
既会吓着这小女子，也是对霍家遗体的冲撞。
“这，少君，三思……”
宛陵霄却只看着慕槿。
慕槿默了默，发声微颤：
“无妨……我愿意去。”
宛陵霄转身便走。
她小步跟上。
……
霍家的棺材都被放置于灵堂后，被层层叠叠的法阵保护了起来。
三十具棺材整齐地排列着。那慕槿先前摆放在霍家人身旁的鲜花和血莲也原封不动地被挪了进来。
黑影幢幢，棺材所在，寒意四射。
慕槿踏在冰冷的地面上，眼中已再次泛起水光，面色发青，嘴唇也微微哆嗦起来。
她轻吸一口气，拉上了宛陵霄的手。
“少君，我害怕。”
少女声线颤抖，手软绵极了，仿若猫毛蹭着皮肤。
宛陵霄回首。
只见慕槿紧紧贴着他，全身僵硬。
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
“少碰我。”
慕槿：“……”
她竟差点没绷住，脸色变幻莫测起来。
宛陵霄却目光一一扫过棺木，淡声问：“方才为什么来这里？来离毕广场？”
谢谢牧瓜宝宝的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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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铁板一样的宛陵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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