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冬天来了,天空永远白茫茫。风也失去温度,冷冽往校服领口灌,瞬间让人清醒。苗锦郁拉上拉链,轻摇头,“一会儿你去吧,程久桉让你给他拍照。”

她看得出宋岭乐是想去的,宋岭乐挽她的手,“不去,夏广易给我布置的任务没完成。”

但真的坐着教室里,口哨声划破长空落到高一12班教室,宋岭乐伏窗探头,想看比分。比赛才打响,就开始一阵阵欢呼声,爱凑热闹的宋岭乐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最后一桌离后墙很宽敞,苗锦郁扭头看身后人,催促她快去,中午回去午休,宋岭乐带上相机,说万一。宋岭乐犹豫看她,苗锦郁笑说:“人在曹营心在汉,你去看,回来给我描述。”

宋岭乐嗯一声,从书包里拿出相机一溜烟跑了。

程久桉将人拽进里圈,正好中场休息,程久桉将毛巾递给自己班的人,问她:“咦,苗锦郁没来?”

“嗯,她写作业。”

梁司聿拿着毛巾过,正好听到宋岭乐的话。

“一会儿我灌篮的时候,拍好看点,不同角度,多拍。”

宋岭乐没好气,“自恋狂!”

梁司聿没接她话,再叮嘱人好好拍后,回自己球队。宋岭乐垂头摆弄相机,好久没打开,不确定有没有电。但她弄半天,取景器只有一片黑。独自嘟囔:“奇怪,明明有显示,但怎么一片黑。”

她一通乱按,口哨一吹,各方就位,她还没弄好。嘶了几声,一只手伸过来拿了相机,语气不耐:“镜头盖没开。”那句你还能再蠢点吗,盛临咽回去了。

宋岭乐一看是他,面无表情扫过,拿过相机,“谢谢。”

盛临存心来缓和关系,知道她看不懂,有一搭没一搭给她讲解。宋岭乐一开始不搭话,听着听着,就问了:“3号球衣那个,为什么被罚球?”她看不懂裁判手势。

“打手犯规,3号打到对方手了。”

再一会儿,盛临:“愣着干嘛,相机做摆设?”

宋岭乐真对篮球赛不感兴趣,跑神去了,哦了声马上举起相机。拍了两张反应过来:“你管我拍不拍,凶什么凶?”

“我哪儿凶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盛临看她,突然想起气鼓鼓的河豚。笑了声,觉得较劲较累了,说:“学校外面开了家冰淇淋点,有你喜欢的牛油果味。我请你吃。”

“我自己不会去吗,要你请。”

“一星期。”

“谁稀罕,天天那么凶,只会骂我,谁知道会不会下毒。”

“一学期,加早餐。”

“等等!”宋岭乐调至录像模式,“再说一遍。”

盛临看眼镜头,懒洋洋抄兜,侧着站,承诺一遍。宋岭乐说:“你要保证,以后不许损我!否则一辈子绝交!”

盛临看她一眼:“我,盛临,承诺这辈子都对宋岭乐好好说话,不损她,凶她。”

宋岭乐满意摁下暂停,那句轻飘飘‘才怪’转进她的耳里,怒了,要拿相机砸他。

宋岭乐看完比赛回来,给苗锦郁和前桌都带了冰淇淋,说是土大款请的。等她来,几人一起吃饭,再去图书馆。学校生活三点一线,简单平淡。

苗锦郁只问盛临在不在,得到肯定答复便知道土大款是谁人。

盛临察觉到他们好久没看到过苗锦郁这件事后,开始旁敲侧击。宋岭乐肯定不会出卖她,但顶不住高智商少年的套话,几句后发现自己说了大半,又挽救一番:“你不能告诉梁司聿,发毒誓!”

“我发誓,绝对不告诉梁司聿,否则宋岭乐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宋岭乐推他,“呸呸呸,老天爷,他乱讲,不能听。”再看向某人,已经跑很远了。

晚上,盛临告诉梁司聿,梁司聿不显山露水,淡淡一声:“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办?”

看到苗锦郁独自带相机去球场那天,他就知道苗锦郁在躲他们。原因他不知,也没空多想。如果毫不相干的人,误解或者讨厌他,他只会说:“关我什么事?

可说到底,老苗确实是梁家的恩人。他没有理由漠视这件事,徒留她心焦,有必要和苗锦郁解释。

他说:“再看。”他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盛临他们一群人都知道这事,也守口如瓶,所以和她初识的热情与关心,是有意加倍。

某个中午,苗锦郁等着上厕所的宋岭乐,午间广播一如既往按时开始,让她拢聚注意的是主持人换了,那个她一听就辨认出的声音。

先前梁司聿专注在篮球赛上,暂缓广播站的任务,他已经好久没出现在中午时段。

那天中午的主题是友谊,他念完听众的投稿,简单说起自己的朋友们,“虽然有些难说出口,不过我也如各位投稿朋友一样,很感谢身边朋友的陪伴。七个凑一起召唤神龙的存在。”

他说:“一首我很喜欢的歌送给大家,也送给我的朋友。陈奕迅的——任我行,歌词很棒的一首歌。”

苗锦郁停下收东西的动作,静静听完这首歌。粤语,她听不懂歌词,但大致能感受到情绪。

那首歌是2013年七月发行,是陈奕迅一众热门歌曲中,被冷落的一首。那一年,浮夸,富士山下,淘汰响遍大街小巷的破旧音响,也是班上同学轻哼时,立马有跟唱的热门歌曲。

任我行,在梁司聿的耳机里,独享,单曲循环。

原是小插曲,不该放心上。旋律却在夜里,在她入睡前回响耳畔。

周五晚上,她和宋岭乐从图书馆回家,小区前的巷子遇到那群少年。少年们要去买宵夜,并顺路将宋岭乐强行掳走,苗锦郁站着看他们远去,直到他们消失转角。巷子有路灯,但一个人走还是怕。她是在犹豫,是鼓起勇气一口气跑过去,还是喊住他们,一起去。

犹豫着,他们已经走远了。苗锦郁这才转身,看梁司聿:“你不去吗?”他和他们一起出来,又止步此处。

“我送你回去。”

十一月中旬,夜里温度低,他穿着外套和一条到膝盖的篮球裤,苗锦郁看他光溜溜的腿,很想问他不冷吗。她没问,只是挪开视线准备向前。

梁司聿原是开门见山的性格,在这刻真不知如何挑起棘手话题,只能和她聊天气,聊学习,聊篮球赛。

苗锦郁两三个字回话,没有给他留话口,纯粹应付。到小区门口时,梁司聿的耐心到顶了,直说:“我有点话想说,先别上去。”

他拉住她的手腕,隔着她的衣袖,短暂到恍惚的温度停留,又立马收回去。

小区门口的路灯昏黄,路灯光汇聚在她的眼眸,像黑夜里唯一一颗星,她的眼睛也随之亮莹莹,徒添几分纯真。她问他要说什么。

聪慧如她,梁司聿亦不笨,“苗锦郁,你爸爸救了我爸这事,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

这件事没有误会,老苗毫无隐瞒告诉她,何来解释二字。苗锦郁轻声:“不需要解释。”

梁司聿让人去小区的亭子里,他们聊聊。苗锦郁真不觉得有什么可聊,可她乖乖跟着他。

“在你心里,也许已经认定我是坏心眼的人,我想跟你说的是,这件事没有你想的复杂,是你爸爸善良,愿意救他。后面的条件,是我爸主动提的。所以一开始就不是买卖,不是交易。”

那时,梁司聿的爸爸在公司体检时查出尿毒症,公司上下全得知。公司有借此表现的人,积极做配型检查。苗强在梁家公司做保安,被同事拉着一起去,说就装装样子,哪有那么容易匹配成功。

谁知,配型成功。

苗强很难下台,那段时间,有好事人给他做思想工作,利益摆在台面,苗强的烟一根接一根,一言不发。他去见过梁父,梁父并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比起好事者的热情,他只说不要强求,这是有关生命的大事。

苗强的保安同事提到女儿,成为梁家恩人,女儿的前途更宽广,同事说,总不能女儿一辈子都待在大山里吧?同事还说,老板是好人,不用苗强提,老板都懂。

确实是梁父平日为人不错,也是他心软,以及女儿的前途,苗强一咬牙签字。

苗强和女儿解释,他是看到梁父痛苦躺病床上,小孩和她一样大,他想着换作是他,给了小孩希望,又亲手浇灭,太残忍了。

就当为女儿积善。

就算没有后续梁父的回馈,其实苗强也不后悔。

梁司聿说:“无论你觉得是处心积虑,或肮脏交易,那是他们的事。我们把你当朋友,是纯粹的友谊,是因为你的性格。大家喜欢和你相处。朋友都是惺惺相惜,彼此欣赏。”

“大人的游戏,我们不参与。”

说到底是高中生,彼此世界交叠,没有利益交织。就像雪山融化后的山泉,无杂质,可直接饮用。

她分明一言不发,只是躲着他,就让他猜准心思。梁司聿,真的聪明得可怕。

苗锦郁垂眸细想,可脑子丢了机敏劲,迟钝吸收他的意思。

梁司聿:“你也不要觉得老苗怎么样,他只是时运不济,吃了很多苦头却乐观积极,想给女儿好生活的父亲。”

“他经历的那些,如果让我爸去,早被生活打趴下了。而且,我爸和老苗比,只是多了一份运气。”而这份运气,偏偏是人生转机。

梁司聿不知想到什么,像抱不平的愤恨,“严格来说,我觉得老苗的这颗肾,完全浪费,给不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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