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相宜这几天总是半夜出动。
他那本空无一物的行囊,有时悄悄的鼓囊起来,有时又暗自瘪了下去。
那天他从风和观出来,带走了那本“黑色书册”,却意外开发了它的新功能。
那日,他忙活完,百无聊赖的在门口吹风,趁没人注意检查了下那本他一直觉得奇异的“黑色书册”。
谁知正检查着,从树上掉下个石头子,乔相宜慌忙一躲,把书放在头顶挡了一下。
这一挡,那石头子竟然疏忽不见了。
连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没有。
乔相宜检查了半天,也没看见周围有什么遗留物,头上也没漏“大窟窿”。
正当他莫名其妙准备离开时,却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翻开那本书,发现中间偏后的页数中一张图多了一枚黑色小点。
……
他霎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还有这个功能。
这本倒霉催的破书既然能存下人的“魂魄”这样玄妙莫测,那必然,还能存下其他东西……
他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人在附近。
可能是更邪门的东西他都遇到过了,所以再次遭遇这等事,乔相宜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既然,它已经在我手里了,那我要怎么利用它呢?
由于尴尬的处境,乔相宜基本上不能带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会令七叔他们起疑,到时候他又要编一堆故事去搪塞,实在是太不划算。
所以他原本没准备行囊,打算轻装上阵,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现在,一个完美的契机出现在眼前。
这本书是贴身带的,平时没事总不会有人监视他换衣服吧……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藏一些我需要的东西。
他突然想到,也许我可以把风和观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带走了。
这便是乔相宜执意要多留两天的理由,他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把东西都找到、转移。
风和观内,当年乔文山拼死护下的木箱,里面的东西几番辗转消失不见,乔相宜猜的它们被驼背藏在了的这屋子的角落里。
果然,在他几次出动后,终于在一个暗格中找到了那木箱,还在底部翻到了几件合身的衣物。
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驼背留下的一些小麦、粟米、鱼干、还有一袋子土豆和番薯。他没好意思全拿,但也有些佩服那人的藏东西本领——风和观简直是那人的另一座“堡垒”了。
之后,他先是去乔家以前留下的耕地里看了看,只找到了几根烂在地里的萝卜头。
看来乔文山的确是没回来过,精心呵护的土地早已荒废。随后又去自己以前标记的几个“秘密基地”搜刮了一番,高兴的满载而归。
驼背留下来的粮食少得可怜,活物翻山越岭还能找,但需要人精心耕种的细粮,并不是一时能讨的来的。
此刻,他突然有些想念方月亭煮的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条。那碗面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汤汁鲜美、口感劲道,她将温情都揉入了那面里。
他将袖口挽起,学着方月亭的样子,忙活起来。
无人注意,他袖口处一阵微风翕动,纸张翻涌,几个小纸人摇晃着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热热闹闹的凑了起来。
几天下来,乔相宜已经跟组织搞好了关系,后勤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他终于“病”好了,想起了之前答应的事情。
*
乔相宜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一个大麻袋,从大清早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噪声吵醒了浅眠的路千河和骨头。
骨头拖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过来看了一眼,表示自己并不想帮忙,便再次游魂般飘走睡回笼觉了。
路千河倒是彻底醒了,他在附近转了又转,忍不住道:“要帮忙?”
乔相宜整个人都钻进去了,声音被埋在麻袋里:“不用。”
听见并没有脚步声传来,他又从麻袋中探出头来,“真不用。”
路千河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下便走了。
乔相宜却突然叫住他:“等等。”
路千河果真便听话的停下了,乔相宜煞有介事地溜到他身侧,挽了他的肩膀附耳道:“小路……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他的音色和平时的清朗不同,此刻是温软的气声中揣着几分喜色,路千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的确是有些为难路千河。因为在他飘摇不定的十几年人生中,从未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少年眼睫轻启,对上那张神采奕奕、暗含风情的清亮眼眸。
乔相宜此人,初见时,大部分人都会被他那无害的微笑和话语所吸引,觉得此人清新自然、相处舒适,这种气质连带着把他的相貌也遮掩过去了,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一副清秀文弱的书生样貌。
但只有细看,才能看出清清淡淡的背后,他眼中的灵动多情、五官棱角的料峭蜿蜒来。
若是他真有什么目的,真切的盯着你看,你才能觉出,他眼中的坚定来——他并不是如表面上云淡风轻,而是什么事情,都会认真去想、去做的类型。
路千河有些不敢动:“……没有。”
乔相宜的眼色黯了一下:“是嘛?”
目的没达到,他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失落。随即,他恢复如常,和路千河拉开了距离。
乔相宜:“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便像没事人一样轻拍了一下路千河,继续绕到麻袋的方向去了。
*
众人看着一桌琳琅满目,傻了眼了。
林子:“我靠,你真会做饭啊。”
“我以为我早上,看见的是杀人藏尸呢。”骨头没好气道,“乔老师,你除了不会打架,其他的是不是样样精通?”
七叔他们一行人似乎是不喜欢念文绉绉的名字,念人名超过俩字都觉得脑仁儿疼。由于神出鬼没,加上会整花活,乔相宜在骨头的撺掇下痛失本名,喜提“乔老师”的称号,得到了组织的高度肯定。
乔相宜:“……”
也不知是称赞还是嘲讽。
不过乔相宜的手艺是真不错,他烤的肉外酥里嫩,还自带一种特殊的香味。那是他用某种植物代替调料的小巧思。
毕竟长乐镇二十里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植被分布。
七叔倒是没什么评价,但是相对的,他很少见得没有恶狠狠的盯着乔相宜了——怎么能说这不是一种评价呢?
乔相宜突然觉得,有被人利用的价值也挺好。
酒足饭饱。乔相宜今夜幸运的不用再去外面吃沙子了,但他并不着急要把自己的东西收好睡下,而是拦住了要往厨房钻的路千河。
“不用收拾,我早就收好了。”他示意路千河在桌子边坐下,“你在这等我一下。”
一刻钟后,昏黄的烛火微晃 ,一碗飘着油香的清汤面端了上来。
乔相宜总觉得,他得报答小路的救命之恩,所以他问了路千河有没有喜欢的食物,打算小小的迎合下对方的喜好。
路千河既然说没有,那他就把自己喜欢的事物分享给他。
他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分享,但他希望让他尝一尝方月亭的“温柔”。
乔相宜的语气十分自然,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哎呀,好不容易做一次饭,全被林子抢完了。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于是又去煮了一碗面——你晚上不是要去喂马来着?”
其实路千河,从未吃过这样清淡的东西。
他在混乱的西域长大,那里香料漫天,每一个路过的人身上都夹杂着浓烈的味道,匆忙又浑浊,每一种味道都来不及细尝。
他浅尝了一口汤,喝出了一点温暖的余香。
少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脸颊淡淡微红,浅尝辄止,最终在对方的催促下,他才不好意思地囫囵起来。
乔相宜被他一番举止逗笑了,忙道:“筷子在这呢……锅里还有,不着急。”
夜晚将人的斜影拉长,烛火也从未这般安静恬淡。
西北的风沙只会短暂的平息,将尘土堆叠在原地,隐没在漫长的夜里。少年终将背起行囊,向着风沙中心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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