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带着哭腔的呼唤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寒月从极致的愤怒与挣扎中惊醒。吉时提前!此刻院外就是侯爷的人!她若迟疑,或是此刻冲出去阻止,不仅救不了小宝,自己立刻就会暴露,所有的努力、同伴的接应都将付诸东流。
电光石火间,寒月做出了决断。她迅速将石门恢复原状,拂去身上沾染的尘土,理了理微乱的鬓发,脸上瞬间切换成带着几分惺忪与困惑的神情,推开门走了出去。
“何事如此惊慌?”她看着门外脸色惨白的侍女和几名面色冷硬的侯府护卫,语气带着刚被吵醒的不悦。
为首的护卫队长抱拳,语气不容置疑:“南宫姑娘,侯爷有令,即刻请姑娘携‘蜃楼珠’前往地火室,见证吉时开炉。”
寒月心中冷笑,见证是假,恐怕是要在她面前行那禽兽之举,既是威慑,也是进一步试探她与这“宝物”的真伪。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惶恐:“此刻?可是……可是民女昨日参详‘引灵诀’,正到关键处,需沐浴焚香,静心凝神三日,方能引动宝珠灵韵,若此刻贸然前往,地火炽烈,恐……恐损了宝珠灵性,前功尽弃啊!”
她将昨日永昌侯给予的“三日之期”作为借口,抬出“宝珠灵性”作为挡箭牌。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侯爷自己定的规矩,又将利害关系引向永昌侯最在意的“宝物”上。
护卫队长果然迟疑了。侯爷对炼丹的痴迷与对这批宝物的重视,府中无人不知。他不敢承担可能损坏“宝物”的责任。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护卫队长低语:“队长,侯爷已备车驾,即刻要入东宫赴宴,吩咐……吩咐吉时之事,暂缓至宴后。”
危机暂时解除!
寒月心中巨石落地,背后却已惊出一身冷汗。好险!若非永昌侯临时要赴东宫夜宴,她方才的急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护卫队长闻言,神色一松,对寒月语气稍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姑娘清修了。侯爷赴宴归来,再行吉时。”说罢,带着人转身离去。
侍女感激地看了寒月一眼,也连忙退下。
小院重归寂静,寒月却感到一阵虚脱。她扶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刚才那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战栗。
不行!必须立刻行动!永昌侯赴宴,府中守卫相对空虚,这是救出小宝的最佳时机,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吉时只是暂缓,宴后归来,悲剧依旧会发生!
没有丝毫犹豫,寒月再次潜入密道。这一次,她目标明确,直奔竹林出口。必须在永昌侯抵达东宫前,将消息送达,让外面的同伴提前行动!
密道中一片死寂,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她顾不上脏污与黑暗,几乎是连走带爬,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出口。
终于,看到了那处被藤蔓掩盖的枯井。她奋力推开石板,清新的夜风涌入,带着竹叶的沙沙声。她贪婪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随即警惕地观察四周。
月光下的竹林静谧无人。她按照约定的暗号,模仿了几声特定的鸟鸣。
片刻后,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竹影深处闪现,正是云翩翩!她伤势似乎未愈,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你怎么出来了?里面情况如何?”云翩翩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吉时提前,就在今晚宴后!地火室下有秘密水牢,孩子们被关在那里!永昌侯亲口承认用孩童炼丹!”寒月言简意赅,将最关键的信息说出,“必须提前行动,就在现在!侯爷已赴东宫,府内空虚!”
云翩翩脸色剧变:“现在?! 镜水和谢清晏还在布置,凌霜感应到今晚有大凶之兆,正在设法确定方位……仓促行动,太冒险了!”
“等不了了!”寒月抓住云翩翩的手臂,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那个叫小宝的孩子,可能撑不到宴后!永昌侯让他浸泡‘无根水’,他现在就在水牢里!那是他的催命符!”
云翩翩看着寒月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急切,一咬牙:“好!我去通知镜水,让她和谢清晏设法接应!你……”她顿了顿,看着寒月,“你回去,想办法摸清水牢具体位置和守卫情况,我们里应外合!”
“不行,太危险了!”寒月立刻反对,“你伤势未愈,侯府守卫……”
“别废话!”云翩翩打断她,嘴角扯出一抹惯有的、带着痞气的笑,“老娘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放心,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你回去,保住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说完,她不等寒月回应,红影一闪,已如轻烟般消失在竹林深处。
寒月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云翩翩是将最危险的任务揽了过去。
不敢耽搁,寒月立刻退回密道,迅速返回客房小院。她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摸清秘密水牢的准确位置和守卫布置。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永昌侯位列席间,与太子及一众勋贵重臣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然而,在那张看似从容的笑脸之下,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寒意。
太子居于主位,年轻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狭长的凤目中,偶尔掠过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他举杯向永昌侯敬酒:“舅父近日为父皇寻觅丹方,操劳辛苦,本宫敬您一杯。”
永昌侯连忙起身,恭敬回礼:“殿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是老臣本分。”他一饮而尽,心中却莫名一紧。太子看似关切,但那声“舅父”叫得亲切,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忽然想起,近日弹劾他“侵占民田”“纵仆行凶”的御史,似乎与东宫一派走得颇近。
“高处不胜寒啊……”永昌侯心中莫名涌起这句词。他位极人臣,圣眷正浓,但站得越高,觊觎他位置的人就越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箭也越多。连自己的亲外甥,未来的皇帝,似乎也对他这权倾朝野的舅父,生出了忌惮之心。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融洽。一名内侍悄然走到太子身边,低语几句。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对永昌侯笑道:“舅父,方才宫门外似乎有些小骚动,说是发现了可疑之人,已被侍卫驱散。想必是些不懂规矩的江湖草莽,惊扰舅父车驾了。”
永昌侯心中咯噔一下。江湖草莽?他立刻联想到了地火室,联想到了那个红衣女子,联想到了近日颇不太平的泥鳅巷和莫名出现的南宫寒月……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难道……有人要在他赴宴之时,对侯府下手?
他面上不动声色,呵呵一笑:“些许毛贼,何足挂齿,劳殿下费心了。”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归心似箭。他必须立刻回府!地火室绝不能有失!那些“药引”和炼丹的隐秘,是他最大的把柄,也是他谋求更大权势甚至……长生的希望!
他起身,以不胜酒力为由,向太子告退。
太子并未强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温言道:“既如此,舅父早些回府歇息。只是夜路难行,舅父……千万小心。”
寒月通过密道,再次潜回那条通往秘密水牢的岔路。这一次,她更加小心,仔细记下了沿途的每一个弯道和可能的监视点。她发现,水牢入口并非直接与地火室主干道相连,而是隐藏在一条更为曲折的支线尽头,有一道沉重的铁门,门外有两名佩刀护卫值守。
守卫森严,硬闯几乎不可能。
她正在苦思对策,忽然,整个地道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顶有沉闷的脚步声和器物碰撞声传来!紧接着,是护卫们急促的呼喝和奔跑声!
“有刺客!”
“保护丹房!”
“人在那边!追!”
外面乱起来了!是云翩翩他们开始行动了?!
寒月心头一紧,既期待又担忧。机会来了!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水牢这里的看守或许会松懈!
果然,水牢外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低声道:“外面怎么回事?我去看看,你守在这里!”说罢,匆匆离去。
只剩一人!
寒月屏住呼吸,握紧了袖中的薄刃。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解决掉这一个守卫……
然而,就在她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那名留下的护卫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转头,警惕地望向寒月藏身的黑暗岔路,手按上了刀柄!
“谁在那里?!出来!”
寒月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与此同时,永昌侯的马车正风驰电掣般驶向侯府。车厢内,他面色阴沉如水。太子的警告,宫门外的“骚动”,都让他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他掀开车帘,对着护卫统领厉声喝道:“再快!直接去地火室!”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觊觎他权势、想要将他拉下“高处”的寒意,已经化作了实质的刀锋,正悬在他的头顶,悬在侯府的上空,随时可能斩落!
而在地道中,寒月与那名唯一的守卫,仅隔着一个拐角的黑暗,对峙着。远处,厮杀声、呼喊声隐隐传来,更衬得此处的死寂惊心动魄。
她能否在同伴制造的混乱中,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而那疾驰归来的永昌侯,又将带来怎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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