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内容顾安再没有再分析了，他只是把钱和字条都装了进去，又还给了苏暄，起身开始整理屋内的东西。
她有些慌张地接过：“不继续了吗？”
“我要赶路了。”顾安再回头看着她，“我被困在大雨中很久了，耽搁了很多时间，一定得出发了。”
苏暄的眼眸闪了闪，她咬着唇，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她还不知道字条上其他的信息，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按照顾安再先前所讲，她身为人族独自行走在世间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不，现在应该叫做遗族才对。
“…你…”顾安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有些无奈地问，“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你知道我要去哪，去做些什么吗？”
“？”苏暄没有弄清他的逻辑，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明白这些原本简单的事情，“你是个好人？你…肯定是做好事。”
“…算了算了。”顾安再揉了揉额头，摆了摆手，“你跟我走吧。”
这家伙现在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怎么能放心把她丢在外面，何况字条里的信息……
“啊？真的可以吗？”苏暄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许多，也多了些光彩。
原来人被说是“好人”就真的是好人啊，她也要做个好人！
顾安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在心里骂了骂自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她讲更详细的事情，出了这屋子，危险将接踵而至。
“…术法？我也能使用术法吗?”苏暄现在还没想起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随便打断，听到有什么很感兴趣的就会问上一句。
顾安再依旧没有感到不悦：“要看你有没有开启幻职。”
他已经差不多收拾完了，在她问话之前就回到了她身边：“把手给我。”
他现在无法感知她的气息，只能通过直接接触用其他的方法试探。
苏暄很听话得把手伸了出去。
“…嗯？你也是诛魔？”顾安再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说的话，你也是这个…诛…魔?”
“是，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对你来说总归是好的。”
苏暄会的术法有哪些，她自己也不清楚，只能等待日后看有没有机会想起来。
“好了，你该起床了。”他微微笑了笑，将她拉了起来。
苏暄现在知道不少的东西了，他们现在在婪州，原称“沧州”。而这只是澹洲的一部分，澹洲是人族的故土。
千年前那场讨伐人族的大战后，澹洲陷落，人族沦为五族的奴隶，澹洲被改称“攘洲”，其余地名也皆有改动，而后被五族瓜分，使用的语言也被禁止。
人族被赶进原人族中心的繁州（现称远州），圈禁起来，除了向五族俯首和外派的苦力的外，都严格限制起来，人口一直减少。
“那你怎么会在沧州？”苏暄忽然回过神来，眼神又惊又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你本家不会是…是…”
俯首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是不是苦力…她居然知道苦力不是这个样子的，奇怪。
“是什么？”顾安再的语气忽然不再柔和，他带上了情绪。
苏暄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言语：“不是什么，你肯定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话怎么会救她呢？她自己都认为现在的她是无能的，世界如此，她便是个累赘。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不会丢下你的。”顾安再深吸了口气。
苏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她越是着急想要自己显得正常，就越是紧张和胆怯：“好。”
她和顾安再一起把干草上的衣裳拾起，把最后一件装进他胸前的玉坠后，他才想起什么事情：“唔…对了，你也得换一身。”
她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正常的生灵肯定不会这样走出去。
苏暄还在好奇他是怎么把衣服装进那么小的玉坠中，冷不丁被这话吓了一跳：“我…我应该没有其他衣服吧？”
“喏，穿我的。”顾安再把刚刚放进去的衣服又取出来递给她。
苏暄看了他一眼，顾安再比她高不了多少，身材也是偏向清瘦，衣服穿上不会太违和。
“谢谢，有机会我会还给你的。”她没有拒绝，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但话还是要说在前面的。
“那我先出去等你。“顾安再点了点头，对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将门带上了。
少女一个人站在木屋内，看着手中还有她体温的衣服，心中又起了莫名的情绪。
她摸索着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搞清楚该怎么穿。
在她换衣服的空当，顾安再倚在小屋旁，哼起了小曲：“…夜凉风，晨朝日，晚不见，空山明……”曲子的词本是带着点苍凉，被他这么一唱，倒是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你唱的是什么？我感觉很熟悉。”苏暄拿着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疑惑，“在记忆里是有过的。”
“空州的客调，这么快你就又想起东西了？”顾安再站直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而且也只是感觉熟悉，没有相关的事件。”苏暄实在是不记得这些，只能那就先放下，“我们走吧。”
顾安再点了点头，像她要过了她手中的旧衣，也放进了玉坠中。
“你这个…是什么？”她指了指玉坠。
“灵器，可以用来储物。”
因为小屋处在废弃商道的缘故，这一路上除了他们都没有什么行走的生灵，倒是乐得清闲，顾安再也趁这个时机给她讲了更多如今的事和应当注意的地方。
苏暄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着头。她很需要这些东西，她想知道世界的模样，她想知道自己真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说起来，那现在澹洲用的是什么语言？”
“合语，合并的合。对了，你不要在其他生灵面前用以前的词语，也不要说澹语，你得学会说合语。”顾安再才想起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苏暄在外面随便说话，保不好自己也会遭殃。
“合语和澹语有什么相似之处吧？”苏暄隐约记得世界上所有种族的语言都有些共通，而合语从字面理解，很像是几种语言合一。
顾安再赞同道：“不错，而且更多吸收了澹语，很多词组也没变，所以学起来应该不费劲，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别用以前的词语。”
“那…”苏暄刚想让他教，远远地就看见了前路上的建筑群，这是马上要进城了。
顾安再显然也看见了，也明白她的意思：“进去之后不要说话，我来就行。”
他从袖中摸出几个暗红色的琉璃片。
“…暗红色琉璃好像只有北境才出产…？”苏暄盯着看了几眼，不确定地说，原来看到一些特定的事物也能勾起回忆。
“你的记忆还蛮复杂，这些都有。“顾安再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算了，我也管不了这些，你自己戴上吧，前面是魔族的地盘，他们的瞳色就是如此。”
苏暄接过琉璃片，很冰冷，接触到眼睛的时候就没什么感觉了。她眨了几下眼，勉强适应下来了。
“嗯，戴得不错嘛。”顾安再早就戴好了，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不过苏暄总觉得他不适合暗红瞳色，戴上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走吧，今晚得在那住上一晚，明早再坐船。”
两人确定了对方都看起来没有异常后继续向前，走到城门的时候，天色暗了下去，城里城外都点起了灯火，灯笼高高地挂在空中随风晃动着，似夜空星星点点。
苏暄有些呆愣地看着，眼中满是羡慕。
她没有见过如此安宁的城市。
城门处站着两个魔族，身上穿着盔甲，瞳色均为暗红色。
顾安再摸了摸衣服，走了上去，从苏暄的视角里可以看到他递了点东西，还指了一下她。
“两位大哥，这是我的通行证，那是我妹，脑袋有些问题，话都不会说，东西办不下来…你放心，我们就是去探亲，我和她两个小孩能干什么，这点是孝敬您的，一直守着，多辛苦啊。“顾安再拿出老早就编好的说辞和一点钱，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收下，放他们过去了。
顾安再拉着苏暄走进去的时候，守卫还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你给他们说什么了？”苏暄等走远之后才问了一句，她似乎已经能适应一些情况了。
“啊？没什么啊？”顾安再不正面回答，“我们得找个地方住啊…嗯，去那家吧。”他指着对面巷子的那看起来破旧的屋子。
苏暄没有异议，表示自己会跟着他走。
到了近处，借着昏暗的灯火才看清那牌匾上的字——“月川小楼”。这几个字苏暄认出了，和澹文很像，月川两字甚至都没有改变。
“咚咚咚”，顾安再敲着门，探着头问：“有老板在吗？能住吗？”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男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等着。”不多久，门就被打开了，看起来约莫中年的男性手上还拿着帕子，想来刚才是在打扫。
“进来吧。”他上下扫了几眼，侧着身让他们进来了。
屋内点着灯，比外面要亮堂一点，摆着几张桌子，但都没有食客。
空气中弥漫着焦甜和朽烂的气味。
苏暄攥紧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顾安再拉住。
“不要怕。”他张着嘴，做了个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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